书房内
空气像凝了冰,里面剑拔弩张的气势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一男子跪在冰凉的青砖上,始终垂着头,额前的碎发遮住了眉眼,让人看不出半分神情。
但他的下颌线却绷得极紧,线条锋利如刀削,每一寸的弧度都透着股不肯弯折的倔强,连肩膀都绷得笔直,没有半分服软的姿态。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宣布要迎娶侯府小姐裴清清的柳景成。
而他面前站着的,也不是别人,正是他爹柳权。
只见柳权负手而立,年近五十的年纪,丝毫不见疲态与老态,反倒比寻常的中年男子更添了几分清隽,一身暗纹锦袍熨帖地裹着他挺拔的身形,举手投足间尽是久居上位的威严。
他面冠如玉,眉眼生得极为英俊,可这份俊朗,却被通身萦绕着的一股说不出的阴鸷所破坏——他眉峰锐利如出鞘的长剑,稍一蹙起便带着迫人的锋芒;眼尾微微下勾时,裹着的是化不开的沉郁,那眼神落在柳景成的身上,竟似带着冰碴子,又仿佛藏着万千算计与凉薄,叫人莫名地心头一寒,只觉周身的暖意都被这目光生生地剥了去。
他就那样静静地看着跪在地上的儿子,不怒自威的气势让书房里的空气又凝重了几分,连窗外的鸟雀都似感知到了这份压迫,噤声不敢啼叫了。
彼时,他已经将儿子柳景成给狠狠地训斥了一顿,从经书典籍里的晦涩句读,到为人处世的圆通练达,再到为家族开枝散叶、积攒功勋的责任担当,事无巨细,全都被他批了个落花流水,仿佛柳景成浑身上下就找不出半分可取之处。
在他眼中,儿子柳景成就是个一事无成、只会寻花问柳、消耗家财的废物!
叫他去备战秋闱,盼他能求得个一官半职,为柳家增添荣光,他倒好,把圣贤书扔在一边,整日里流连于勾栏瓦舍,跟那些风尘女子吟风弄月,别说考中功名了,连贡院的门槛都没踏进去过。
还尽干些偷鸡摸狗的缺德事,不是跟人争风吃醋闹得满城风雨,就是被狐朋狗友撺掇着赌钱输得底朝天,到头来,只会让他这个做父亲的出面给他收拾烂摊子,平事端、填亏空。
两个儿子的婚事,他没有一个是满意的。
老大柳景新性子温润,对商户之女痴心一片;
老二柳景成现在全然不顾家族利益,非要逆娶侯府小姐!
两个儿子,他也没有一个是满意的。
一个懦弱无能,一个顽劣不堪,竟没有一个能承继他的衣钵,撑起柳家这偌大的门户。
枉他柳权一世英名,在朝堂上能言善辩、运筹帷幄,在家业上精打细算、步步为营,到头来,却养出两个如此不成器的儿子。
想到此处,柳权只觉得一股郁气直冲头顶。
他猛地一挥袖,案上的茶盏被带得晃了晃,溅出几点茶水落在明黄的卷轴上,晕开了一小片深色的痕迹,恰似他此刻的心境——满是失望与愤懑,还有一丝难以言说的焦虑。
他目光如刀地再次剜向地上之人,声音里的寒意又深了几分:“废物!”
“不成器的玩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