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水湾,独栋别墅。
海风带着咸湿的暖意,吹拂着院子里修剪整齐的草坪。
客厅里,价值不菲的真皮沙发上,蒋天生面沉如水,指间夹着一根未点燃的雪茄,眼神却比雪茄的烟头还要冷。
他的面前,茶几上摊开着一份报纸,正是那份新鲜出炉的《洪兴早报》。
陈耀站在一旁,金丝眼镜下的目光平静无波,只是偶尔瞥向门口,似乎在等着什么人。
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终于,门外传来了汽车引擎声,紧接着是略显急促的脚步。
大佬b推门而入,脸上还带着几分抑制不住的兴奋。
他一进来就看到了蒋天生,连忙躬身问好:“蒋先生,您找我?”
蒋天生没有说话,只是用下巴点了点桌上的报纸。
那动作轻描淡写,却带着千钧之力。
大佬b不明所以,走上前拿起报纸,还以为蒋先生是要夸奖他,咧嘴笑道:“蒋先生,您看到了?咱们洪兴自己的报纸!我跟您说,这玩意儿绝对有搞头!”
“现在是信息时代,我们也要跟上潮流,搞文化产业嘛!和联胜那个萧风逸能搞,我们洪兴凭什么不能搞?我第一期就印了二十万份,要搞就搞大的!”
他越说越起劲,唾沫星子横飞,完全没注意到蒋天生的脸色已经黑得能滴出墨来。
“啪!”
蒋天生终于忍不住了,一把夺过报纸,狠狠地摔在茶几上,发出的巨响让大佬b的话戛然而止。
“文化产业?跟上潮流?”
蒋天生站了起来,居高临下地盯着大佬b,每一个字都像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大佬b,你他妈脑子里装的都是屎吗?”
大佬b被骂得一懵,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整个人都傻了。
“蒋……蒋先生,我……我做错什么了?学和联胜办报纸,这思路没错啊!他们能赚钱,我们也能啊!”
“学?你学了个什么狗屁!”蒋天生怒极反笑,他指着大佬b的鼻子,破口大骂,“我他妈要不是看你对我还算忠心,这么多年没出过岔子,慈云山扛把子的位置,轮得到你这种猪脑子来坐?”
“我……”大佬b彻底懵了,他完全不明白,自己引以为傲的“创举”,怎么就成了猪脑子行为。
蒋天生懒得再跟他废话,他烦躁地挥了挥手,坐回沙发上,揉着发胀的太阳穴。
“阿耀,你跟他说!我听他说话都觉得血压高!”
陈耀推了推眼镜,走上前,捡起那份报纸,没有直接翻开,而是先问了一个问题。
“b哥,我问你,你觉得什么人会买报纸?”
大佬b愣了一下,下意识地回答:“阿公阿伯,师奶大婶,还有些上班族吧……”
“没错。”陈耀点点头,然后翻开了报纸,直接翻到中间那个最扎眼的版面,指着那行“咸湿小说火爆连载”的大标题。
“那你再告诉我,这些人里面,有几个是想在报纸上看到这种东西的?”
陈耀的语气很平静,但每一个字都敲在大佬b的心上。
“问题,不出在办报纸。而是出在你连载的这个东西上。”
“b哥,你想学萧风逸,但你根本没学到精髓。和联胜的报纸,登的是他们慈云山堂口的正面新闻,讲的是他们怎么看场子,怎么帮街坊,偶尔还爆点其他社团的黑料。人家是在给自己立牌坊,树立正面形象!”
“你呢?”陈耀用手指重重地点了点那个咸湿小说的标题,“你在干什么?你在往我们洪兴的脸上抹屎!”
大佬b还是不服气,他梗着脖子争辩道:“阿耀,话不能这么说啊!现在这年头,讲究的就是一个流量为王!搞点擦边的东西,才有噱头,才有年轻人看啊!不然谁买啊?”
“年轻人?”陈耀冷笑了一下,“想看这种东西的年轻人,会去买一份叫《洪兴早报》的报纸?他们手里的《龙虎豹》、《阁楼》不够他们看?你这叫两头不讨好!买报纸的嫌你下流,想看咸湿的嫌你不够劲!你这不是脱裤子放屁是什么?”
大佬b的脸一阵红一阵白,被说得哑口无言。
他之前只想着怎么吸引眼球,怎么把报纸卖出去,根本没想过这些深层次的问题。
陈耀见他似乎还没完全明白事情的严重性,叹了口气,语气变得前所未有的严肃。
“b哥,这不是赚不赚钱的问题,甚至不是丢不丢人的问题。这是在动摇我们洪兴的根基!”
“我们是社团,是捞偏门的,没错。但我们是洪兴!是港岛数一数二的大社团!我们有我们的规矩,有我们的脸面!我们可以收保护费,可以开赌场,可以走私,但我们不能自己下场去搞这些上不了台面的东西!”
“你这么一搞,让外人怎么看我们?让条子怎么看我们?他们会说,洪兴现在不行了,堕落了,要靠卖咸湿小说来赚钱了!你让蒋先生的脸往哪儿搁?让底下几万个兄弟的脸往哪儿搁?”
陈耀的一番话,如同重锤,狠狠地砸在大佬b的心口。
他终于明白了。
他办的不是报纸,是催命符。
他丢的不是自己的脸,是整个洪兴的脸。
冷汗,瞬间从他的额头上冒了出来,浸湿了后背。
他嘴唇哆嗦着,看向面无表情的蒋天生,又看向神情严肃的陈耀,声音都带上了哭腔:“蒋先生,阿耀……我……我真的知道错了!我没想到会这么严重!现在……现在该怎么办?”
陈耀看着他,缓缓开口。
“现在补救,还来得及。”
“第一,你印出去的那二十万份报纸,不管卖出去多少,立刻派人,全部给我收回来!一份都不能留在市面上!收回来之后,一把火,烧得干干净净!”
大佬b闻言,肉疼得心都在滴血,但还是咬着牙点头:“好!我马上去办!”
“第二,”陈耀的眼神变得锐利起来,“这件事,闹得这么大,必须有人出来负责,给社团上下一个交代。”
大佬b心里咯噔一下。
只听陈耀继续说道:“你慈云山不是有五虎吗?你自己挑两个,把所有责任都推到他们身上,就说这咸湿小说是他们自作主张加上去的。然后,逐出社团!”
“什么?!”大佬b失声叫了出来,“阿耀!那都是跟我出生入死的兄弟啊!怎么能……”
“不然呢?”陈耀打断了他,“难道让你这个堂口扛把子来顶罪吗?b哥,做错了事,就要付出代价。牺牲两个,保全你,保全慈云山,这笔账,你应该会算。”
大佬b的身体晃了晃,脸色惨白。
他终于明白,自己这个跟风的愚蠢决定,要付出多么惨痛的代价。
他沉默了很久,喉咙里像是堵了一团棉花,艰难地问道:“那……报纸……不登那个小说,还能继续卖吗?”
他还是对自己的“文化产业”抱有一丝幻想。
“不能。”
陈耀的回答,彻底击碎了他最后的希望。
“蒋先生已经下了死命令。从今天起,洪兴所有堂口,都不准再碰报纸这个东西。我们,玩不起,也丢不起这个人。”
大佬b彻底泄了气,整个人都垮了下来,他低着头,声音嘶哑。
“我明白了。”
“我这就回慈云山,把事情处理干净。”
说完,他对着蒋天生深深地鞠了一躬,转身,脚步沉重地离开了别墅。
直到大佬b的身影即将消失在门口,一直沉默的蒋天生才缓缓开口,声音里听不出喜怒。
“大佬b,记住。”
“脑子是个好东西,可惜你没有。”
“以后再想搞什么花样,先问问阿耀。别再自作聪明,把整个洪兴的脸都丢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