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可是…” 柏月声音有点发颤,像被风吹动的蛛网。
“他说了要‘朋友关系’啊,他说‘现在不谈’。白纸黑字的拒绝啊!”
柏月试图抓住这唯一清晰的东西,像在湍急的水流里想攥紧一根浮木。
“他说得那么…那么冷静…”(最后几个字低下去,泄露了一丝不甘的委屈。)
向熙宁“哎哟”一声,恨铁不成钢地往前一扑,两手抓住手机使劲摇晃:
“他的冷静是纸糊的!宝贝!你没看见他从失控到递台阶再到痛快答应等你?这一套流程丝滑的!”
向熙宁压低声音,眼睛亮得摄人,“他要是真冷静,就该说‘抱歉,我对你没感觉,以后保持距离’!
这才叫彻底!他这算哪门子的拒绝?这叫欲盖弥彰!给自己围了个篱笆墙,上面全写满了‘柏月专属,请勿翻越’!”
柏月被她晃得有点晕,眼神却随着她斩钉截铁的话语一点点动摇。
向熙宁松开手机,双手一摊,下了最后结论:
“男人都是嘴硬的动物,特别是刚分手还要装深情的!
‘朋友’?呵,你明天给他发个消息试试,看他回复得有多快,语气有多软!
你就看他会不会乖乖跳进自己画的这个‘朋友’圈里原地打转,想凑近又怕吓着你,想等你又不敢表现得太明显。”
向熙宁模仿一个束手束脚来回踱步的动作,惟妙惟肖,逗得柏月紧绷的嘴角终于松动了一下,露出一个极其短促、带着点水汽的笑。
但下一秒,柏月眼中突然闪过一丝破釜沉舟般的亮光。她松开兔子,身体微微前倾,声音压得低低的,带着一种豁出去的好奇:
“那…那宁宁,你说……” 柏月飞快地舔了下干燥的嘴唇,“我该干什么?总不能…真当没事发生吧?”
问完这句,柏月又鸵鸟似的缩回沙发,抓起兔子捂住半张脸,只露出一双湿漉漉的眼睛紧张地等着好友的“战略部署”。
向熙宁看着她这副又怂又勇的样子,“噗嗤”乐了。
她重新盘腿坐好,一副“军师稳坐中军帐”的模样,食指优雅地摇了摇。
“干什么?” 向熙宁故意拖长调子,眼波流转间带点狡黠,
“该吃饭吃饭!该睡觉睡觉!把他当个普通哥哥供着!消息晚点回,邀约挑着去,见面大大方方地笑,别提那天车上的一个字!”
看柏月似乎没太抓住精髓,向熙宁坏笑着凑近,几乎贴着手机说:
“重点在——让他摸不着头脑!让他感觉他那个‘朋友关系’的提议被你一键接受,还执行得比他想的更彻底、更坦荡!让他憋着自己琢磨,憋着自己患得患失!”
向熙宁看到柏月眼底的光渐渐亮起来,像是终于理解了“战略意图”。
“记住!现在焦虑该在他那边!” 向熙宁总结陈词,气势十足地一挥手,仿佛在指点江山。
“你越稳,越有主动权!月亮还是那个月亮,他只能抬头看着!想走近?请拿出十二分的诚意耐心,跨越他自己划下的那条线!”
柏月抱紧了怀里的兔子玩偶,那巨大的柔软身躯像是一个支撑。暖黄的灯光温柔地洒在她的发顶和侧脸。
柏月深吸一口气,鼻尖萦绕着绒毛。她没说话,但肩膀微微放松下来,微微蜷缩的脚趾在沙发边缘悄悄舒展,像一片经历了风雨终于找到栖息地的花瓣。
过了好一会儿,她把下巴搁在兔子柔软的头顶,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浅浅弯起的弧度,声音清浅地滑过空气:
“…嗯。我知道了。”
柏月顿了顿,将半边脸埋在兔子的绒毛里,只露出一只眼睛看向向熙宁。
“…你明天…还喝奶茶吗?我买?”
(声音很小,有点闷,像是从云端掉下来的蒲公英种子。)
向熙宁一愣,随即咧嘴笑起来:
“加点珍珠。大的那种。”
暖黄的落地灯光像蜂蜜般流淌,空气中仿佛还凝固着向熙宁那句“大的那种”的余音。
柏月抱着兔子,半边脸埋在绒毛里,那只露出的眼睛像蒙着水汽的琉璃,一瞬不瞬地看着好友。
向熙宁的笑声带着点得逞后的心满意足,她伸了个懒腰,像只慵懒的猫,随手拿过地毯上的手机,指尖在屏幕上滑动着打破了短暂的安静:“珍珠奶茶能量注入成功!好啦,情感分析师小向同学准备下线充电——”
她晃了晃手机,示意时间,“不过!战略部署第一阶段‘奶茶巩固同盟’完美达成,第二阶段‘静水深流’明日准时启动!”
她站起身:“月亮啊月亮,落地吧。别飘着了。记住咱们的战略核心:稳!装傻!让他急!”
柏月终于舍得把整张脸从兔子绒毛里拔出来,脸颊被压得红扑扑的,眼底那股迷茫的雾气被向熙宁这最后一番话冲淡了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破釜沉舟后的、虚张声势的平静。
她用力点了点头,下巴在兔子头顶上又蹭了蹭。
“嗯,稳。”声音像刚苏醒的小鸟,有点涩,但字句清晰。
“行啦,撤了!”向熙宁挥挥手她最后的叮嘱,“早点睡!奶茶明天中午见!期待你的首战告捷!”
手机视频轻轻挂断。
偌大的客厅瞬间安静只剩下柏月一个人,还有怀里沉默的巨大兔子。
窗外城市的流光溢彩透进来,在墙壁上投下朦胧的影子,更衬得室内的暖黄灯光和寂静。
时钟的滴答声,比刚才清晰了一百倍,每一秒都像敲在紧绷的心弦上。
柏月维持着抱着兔子的姿势,很久,很久。
思绪像被投入石子的湖面,涟漪混乱地漾开。
向熙宁那些“纸糊冷静”、“专属篱笆”、“让他琢磨”的分析,反反复复在脑海里滚动播放,每一次重放都让心脏不自觉地紧缩一下。
真的…是这样吗?那句冷静的“朋友关系”,底下真藏着汹涌暗流吗?
柏月深吸一口气,仿佛汲取着兔子玩偶提供的、并不存在的勇气。
她慢慢松开兔子,让它歪倒在沙发一角,自己则蜷起腿,把头抵在膝盖上。发烫的额头接触到微凉的膝盖布料,带来一丝虚幻的清明。
向熙宁的话是兴奋剂,但独自一人时,那丝被迫强压下去的委屈和不安,又在寂静中悄悄探出头。
「他说得那么冷静…」
「白纸黑字的拒绝…」
柏月用力甩甩头,把消极的字眼晃出去。不行,宁宁说了要稳住。
她摸过自己的手机,屏幕亮起的光刺得她眯了眯眼。
解锁,界面还停留在她和钟卿宴的对话框上。最新的一条,是几小时前,他送她到家后发来的:“到了告诉我。”
她当时没回。脑子太乱了。
现在,指尖悬在屏幕上,久久未落。
按照“战略部署”——现在该“执行得比他想的更彻底、更坦荡”,把他当“普通哥哥”。
普通哥哥…该怎么回?什么时候回?
(脑子里天人交战。)
现在回?会不会显得太刻意,好像在等他消息?
明早再回?好像显得太冷淡、太刻意回避?
隔几分钟?几小时?装作没看见?不行不行…那是赌气,不是“装傻”。
(手指无意识地蜷缩起来,指甲轻轻刮着光滑的手机壳边缘。)
最终,柏月指尖微微颤抖着,在输入框里打下了两个字,删掉,又敲下,最终发出去的,是努力模仿着最平常不过的语气:
柏月: 嗯嗯,安全到了。大神也早点休息。
(附加一个系统自带的小月亮表情,没心没肺的那种。)
发送时间:00:32
发送。
几乎是立刻,手机微微一震。
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柏月猛地攥紧手机,指尖因为用力而发白。这么快?
屏幕亮起通知栏预览:
钟卿宴:好。
钟卿宴:早点睡。别胡思乱想。
简简单单,只有两行字。
一个“好”字,就像他最后答应的那句一样干净利落。
“早点睡。别胡思乱想。” 看似关心,语气平淡得像杯温开水,却又像带着洞悉一切的力道,精准地戳穿了她此刻紊乱的心绪。
柏月盯着那两行字,眼睛一眨不眨,呼吸都屏住了。
暖黄的灯光落在她湿润的眼睫上,投下一小片阴影。
先前在向熙宁打气下强撑起来的平静面具,仿佛被这简单八个字和后面那个小波浪敲开了一丝细小的裂缝。
慌乱、茫然、一丝被说中心事的窘迫,还有向熙宁种下的那颗怀疑的种子。
“回复得有多快,语气有多软”。这条回复,快则快到极致,软……算是软吗?冷静如常?还是……
柏月的手指下意识地收紧,指关节微微泛白。屏幕上的字迹在视线里模糊又清晰。
“别胡思乱想……”
轻声念出这四个字,带着一丝几不可闻的微颤。
他把她的心思,就这么轻飘飘地、却又无比沉重地……点了出来。
窗外,城市的霓虹依旧闪烁。客厅里,巨大的兔子玩偶安静地歪着头。
柏月维持着抱着膝盖、盯着手机的姿势,像一个被困在巨大谜题里的小女孩。脚趾悄悄蜷起来,陷进沙发布料里。
“不想了,睡觉!”
暗地里的9528今晚没有发声。它在等宿主自己发现。她学会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