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母在省城租住的小屋里陪了林风一个星期。这一周,时间仿佛被刻意拉长,又仿佛弹指即逝。
母亲张芬变着花样给他做好吃的,恨不得把过去两个月的亏空全都补回来,目光总是黏在他身上,带着一种失而复得的小心翼翼和挥之不去的后怕。
父亲林建国话依旧不多,但总会默默地给他削好水果,或是坐在他旁边,笨拙地找些话题,试图驱散那份无形的隔阂与伤痛。
家的温暖如同良药,缓慢修复着林风身心的创伤。但他知道,自己不能永远沉浸在这短暂的温存里。墙外的世界,还有未清算的账,还有他必须走下去的路。
这天晚上,吃罢晚饭,林风给父母各倒了一杯水,神色平静地开口:“爸,妈,你们出来也挺久了,家里那边……也该回去看看了。”
张芬一听就急了:“小风,你这刚出来,身子骨还没养利索,一个人在这边我们怎么放心?要不……你跟我们一起回去休养一段时间?”
林建国也看向儿子,眼神里满是担忧。
林风笑了笑,那笑容带着一种超越年龄的沉稳,他早已准备好了说辞:“妈,爸,我没事了。你看我这不是好好的吗?而且,学总是要上的。我已经耽误了快两个月,再不去学校,课程就跟不上了。你们放心,我能照顾好自己。”
“上学……”张芬喃喃道,眼神复杂。她当然希望儿子能继续完成学业,有个光明的前途,但一想到儿子要回到那个让他蒙受冤屈的地方,心里就揪着疼。
林建国沉默了片刻,重重叹了口气,拍了拍妻子的手背:“孩子说得对,学还得上。咱们……总不能一直陪着他。小风长大了,有些坎,得他自己迈过去。”
最终,在林风反复的保证和劝说下,父母妥协了。第二天,林风将父母送到了火车站。站台上,张芬拉着儿子的手,千叮万嘱,眼泪又在眼眶里打转。林建国则用力抱了抱儿子,低声道:“凡事……小心。有什么事,给家里打电话。”
看着父母乘坐的列车缓缓驶离站台,最终消失在视野尽头,林风脸上强装的轻松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平静。
回大学?
这个念头在他脑海中闪过,随即被他自己否决了。
如果没有经历这场无妄之灾,他或许不介意重新体验一下平凡的大学生活,按部就班地毕业、找工作,成为芸芸众生中的一员。但现在,一切都不同了。
学校的沉默,是一种态度。** 从他出事到沉冤得雪,除了最初程式化的配合调查,学校官方没有对他有过任何公开的声援,也没有对诬告者孙婷婷和明显失职甚至违规的导员李静做出任何明确的处理表态。
这种沉默,在某种程度上,就是一种冷暴力的纵容。他不想再回到那个让他感到寒心的地方。
当时图书馆里的“眼睛”,也是一种无声的伤害。*他不相信,当时周围那么多人,没有一个人清晰地看到了孙婷婷表演的全过程。
或许有人看到了,却选择了沉默;或许有人心存疑虑,却因为事不关己而选择了忽视。这些沉默的大多数,构成了冤案滋生的土壤。他对那个环境,已然失去了信任和归属感。
更重要的是,导员李静,那个本该保护学生的人,却是亲手将他推入深渊的帮凶之一。一想到她那副息事宁人、实则推波助澜的嘴脸,林风心中就涌起一股冰冷的厌恶。
而且,现在他拥有了“死士召唤系统”。这是超越常理的力量,是一条截然不同、充满了无限可能的道路。拥有了这样的底牌,再去按部就班地读大学,毕业后挤破头去找工作,当一颗随时可能被替代的“螺丝钉”,看人脸色,为生计奔波……
“何必呢?”林风在心中无声地自问。系统的存在,注定了他无法再回归普通人的生活轨迹。他需要更广阔的平台,更隐蔽的舞台,来运用这股力量,实现自己的目的,无论是复仇,还是构建属于自己的、不受人摆布的王国。
回到他临时租住的短租公寓,手机适时地震动了一下。是周文渊发来的加密信息,约他在一家位于老城区、隐私性很好的茶室见面。
意识链接中,周文渊的声音同步响起:【主人,您父母已经安顿走了?】
【嗯。】林风回应,【见面聊。】
半小时后,茶室最里面的一个静谧包间。
周文渊已经先到了,他穿着一身休闲装,少了些在法庭上的锐利,多了几分沉稳。见林风进来,他立刻站起身,微微躬身示意。
“坐吧,周律师,不用这么客气。”林风摆摆手,在他对面坐下。
周文渊坐下后,从随身的公文包里取出一个不显眼的黑色手提袋,推到林风面前,低声道:“主人,这里面是五十万现金。您刚出来,各方面都需要用钱,暂时应个急。”
林风没有推辞,点了点头。他确实需要现金。虽然可以通过意识命令其他死士定期给他转账,但频繁的、来源不明的资金流入,很容易引起银行监管系统的注意,一旦被定义为洗钱或非法集资,麻烦不小。而且,他也不想过早暴露自己与这些分散在各行各业的死士之间存在某种神秘联系。
“谢谢,考虑得很周到。”林风将手提袋放在脚边,“后续的资金,需要想一个更稳妥的渠道。”
“这正是我想跟您商议的。”周文渊神色严肃起来,“直接转账风险太高。我建议,可以成立一个离岸的基金会或者投资公司,架构可以设计得复杂一些,通过多层控股和合法的商业往来,将资金以‘投资收益’、‘咨询费用’等名义,合规地转移到您在境内的账户。虽然操作起来需要时间和技术,但胜在安全隐蔽。”
林风沉吟片刻:“可以,这件事就由你牵头去办,需要什么资源,直接跟我说。”
“明白。”周文渊应下,随即又问道:“主人,关于您之后的计划……是打算先休息一段时间,还是?”
林风端起面前的茶杯,轻轻呷了一口,目光透过氤氲的热气,看向窗外老城区的灰瓦屋顶。
“休息?”他轻轻摇头,“还没到休息的时候。”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
“大学,我不会回去了。那里对我来说,已经失去了意义。”
“张倩、何审判长,她们会得到组织内部的处理,但这份‘公道’,来得太迟,也太便宜她们了。”
“孙婷婷,躲起来了,但事情不会就这么算了。”
“还有那个导员李静……以及所有在这场冤案中,或推波助澜,或冷眼旁观的人……”
他放下茶杯,指尖在微凉的杯壁上轻轻敲击着。
“周律师,你说,如果我没有你,没有你们,我的下场会是什么?”
周文渊沉默了一下,坦诚道:“……大概率,会在监狱里度过三年,人生轨迹彻底改变。”
“是啊。”林风笑了笑,那笑容里没有温度,“所以,单纯的‘无罪释放’,并不是结束。”
他看向周文渊,眼神深邃:“这个世界,有时候并不按规矩出牌。既然他们先破坏了规则,那我也不必再拘泥于条条框框。”
“我需要一个全新的身份,一个不会引起任何人注意的起点。资金的问题,按你说的办,要快,要稳妥。”
“同时,动用你的一切资源,继续深挖张倩、何审判长,我要知道她们所有的秘密,所有见不得光的事情。不仅仅是这次案件,是她们所有的!”
“找到孙婷婷和李静的下落,密切关注她们。”
“另外,我需要一个可靠的、能够处理一些‘特殊’事务的团队框架,不一定要立刻组建,但方案要先拿出来。”
他一连串的计划清晰而冷静,显示出他早已深思熟虑。
周文渊认真地听着,一一记下:“是,主人。我会尽快落实。”
他知道,眼前的年轻人,在经过炼狱般的洗礼后,已经彻底蜕变。他不再是被动承受命运的大学生林风,而是一个即将搅动风雨的幕后棋手。
从茶室出来,天色已近黄昏。林风拎着那个装有钱的手提袋,漫步在老城区的街巷里。夕阳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
他回头望了一眼那座依旧矗立在城市某个角落的大学校园方向,目光中没有留恋,只有一片冰冷的决然。
再见,或者说,再也不见了。
他的路,在另一个方向。那里或许充满荆棘与黑暗,但至少,命运将由他自己亲手掌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