征服骑士化作的金属粉末，还在空气中缓缓飘散。
整个宏伟到不像话的圆形兵工厂，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死寂。
劫后余生的远征军士兵们，大口地喘着粗气，许多人甚至直接瘫坐在地，脸上还带着不敢置信的恍惚。
他们赢了。
以一种近乎疯狂和奇迹的方式，打败了那尊不可战胜的钢铁神明。
然而，就在这片刻的安宁之中，一阵清晰的，带着某种嘲弄意味的鼓掌声，从大殿的最深处，缓缓传来。
啪。
啪。
啪。
那掌声不大，却像是直接敲在每个人的心脏上，沉重，而刺耳。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被吸引了过去。
在那高耸的，由无数废弃武器与骸骨堆砌而成的王座之上，一道模糊的身影，缓缓从阴影中站起了身。
他没有实体。
就像是一块从无尽深空中撕扯下来的黑暗星云，被强行捏成了人形。
只有在那人形轮廓的头部位置，两点猩红的光芒，如同即将燃尽的恒星，散发着令人心悸的死气。
地狱使者。
“精彩，真是精彩的表演。”
一个声音，没有通过空气传播，而是毫无征兆地，直接在每一个人的灵魂深处响起。
那声音带着一丝慵懒，一丝玩味，仿佛一个看了几千年戏剧，终于看到一点新花样的观众。
“我得承认，你们这群小虫子，确实给了我一点惊喜。”
“你们毁掉了我那四个已经玩腻了数千年的玩具。”
地狱使者缓缓放下了鼓掌的双手，那双猩红的眼眸，扫过整个战场，最终，落在了秦漠的身上。
“所以，作为奖励，我决定……”
他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愉悦的笑意。
“将你，连同你身后那座有趣的铁壳城，一起制成我最新的收藏品。”
收藏品？
这三个字，如同一道惊雷，在所有人的脑海中炸响。
雷哥握着战刀的手猛地一紧，脸上写满了惊愕。
卡特那如同岩石般坚毅的脸庞上，也第一次出现了裂痕。
那些刚刚从生死边缘爬回来的士兵们，更是面如死灰。
他们……听到了什么？
“没错，收藏品。”
地狱使者似乎很享受众人脸上的表情，他那由星云构成的身躯，微微前倾，猩红的目光中充满了戏谑。
“你们以为，我是被囚禁在这里的囚犯吗？”
“不，不，不。”
他发出一阵无声的，却能让灵魂都为之颤抖的笑声。
“我不是囚犯，我是这座殿堂的看门人，也是……馆长。”
“我见证了无数文明的兴起，也欣赏了无数文明的衰亡。而我最大的乐趣，就是在它们绽放出最璀璨光芒的那个瞬间，将它们……‘收藏’起来。”
他伸出一根由黑暗构成的“手指”，随意地指向大殿的四周。
指向那由白骨铺成的阶梯，指向那由腐肉构成的高墙，指向那由无数齿轮和电路交织的科技之门。
“看到了吗？”
“骸骨君主，是我收藏的第一个亡灵文明。他的族人，构成了这座殿堂的地基。”
“瘟疫之王，来自一个玩弄基因，最终被自己造物吞噬的生物文明。他们的血肉，是这座殿堂最好的砖墙。”
“至于你们刚刚打碎的那几个玩具，一个代表战争，一个代表死亡，一个代表征服……它们都曾是各自文明中最顶尖的杰作，现在，它们是我最忠诚的守卫。”
地狱使者的声音，像最毒的诅咒，钻进每个人的耳朵里。
“而你们，这个依靠着小聪明，融合了各种驳杂力量的短命文明，将有幸成为我最新的展品，为我这座无聊了太久的地狱，增添一点新的色彩。”
一番话，让整个远征军，彻底陷入了死一样的绝望。
他们所经历的一切，他们所付出的一切牺牲，原来，都只是这个怪物的一场游戏？
他们所对抗的，不是一个敌人，而是一座由无数文明的尸骸堆砌而成的，巨大无比的坟墓！
就在所有人的意志都即将被这残酷的真相彻底压垮时，一个冰冷而坚定的声音，打破了这片凝固的绝望。
“我们，不是任何人的藏品。”
秦漠拄着剑，缓缓站直了身体。
他身上的装甲在刚才的战斗中已经残破不堪，脸上也沾满了血污与灰尘。
但他那双眼睛，却亮得惊人。
秦漠抬起手中的长剑，剑尖遥遥指向王座上那团模糊的黑暗。
“我们是开拓者。”
“你的时代，你的收藏馆，今天，该结束了。”
整个大殿，鸦雀无声。
所有远征军士兵，都呆呆地看着那个站在最前方，独自面对着终极恐惧的背影。
明明是那么的渺小。
却又仿佛比身后的方舟号，更加坚不可摧！
王座上的地狱使者，似乎是愣了一下。
随即，他爆发出了一阵更加剧烈的，仿佛能撕裂灵魂的大笑。
“开拓者？哈哈哈哈……开拓者！”
“在我这扇门前，我听过无数次这个词语。每一个试图挑战我的文明，都曾这样称呼自己。”
他的笑声戛然而止，猩红的目光，瞬间变得冰冷刺骨。
“但他们最终的结局，都只有一个。”
“那就是成为我脚下的尘埃，成为我收藏馆里，又一个无声的标本。”
“你们，只是在重复着一场早已上演了无数次，结局也早已注定的悲剧罢了。”
地狱使者从王座上，缓缓飘浮而起。
一股远超之前四大骑士总和的，令人无法抗拒的恐怖威压，如同实质的海啸，向着整个战场席卷而来。
“现在，我给你们最后一个机会。”
“跪下，献上你们的忠诚，成为永恒的一部分，你们将获得不朽。”
“或者……”
他的声音里，充满了最终的审判意味。
“站着，归于虚无。”
没有人回答。
或者说，秦漠用行动，给出了最响亮的回答。
他猛地回头，对着身后那艘同样残破不堪的方-舟号，咆哮出声。
“方舟号！主炮充能！”
“目标，王座！”
“给我……开火！”
命令下达的瞬间，本已黯淡下去的方舟号，仿佛被注入了最后的意志。
车顶那狰狞的主炮炮口，再次亮起了刺眼的光芒。
那是远征军最后的能量，是他们最后的希望，也是他们对这位地狱馆长，最狂暴的战书！
嗡——！
一道凝聚了所有希望的能量光束，撕裂了空气，带着足以融化一切的高温，狠狠地轰向了王座上的地狱使者！
然而，地狱使者甚至连动都没有动。
他只是饶有兴致地，看着那道毁灭光束的到来。
就在光束即将命中他身体前三米的位置时。
诡异的一幕，发生了。
那道狂暴的能量光束，就像是冲入了另一个维度的时空，没有爆炸，没有声响，就那么凭空，无声无息地，湮灭了。
仿佛从未出现过。
所有人的瞳孔，都在这一瞬间，缩成了针尖大小。
地狱使者缓缓抬起一只由黑暗构成的“手掌”。
对着远征军的方向，轻轻一挥。
“游戏，结束了。”
一股无形的，肉眼看不见的波动，如同水面的涟漪，瞬间笼罩了整个战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