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顺着我的手腕滑下，滴在轩辕剑上。剑身震动，红光冲天而起，像一道撕裂夜幕的闪电。我抬起短刃，对准心口。
风从四面八方涌来，卷着灰烬和碎石。头顶的天空裂开一道口子，黑血般的云团翻滚不休。离渊靠在断柱旁，嘴角扬起一丝笑。他知道我在做什么，也知道这一刀下去，要么咒破，要么人亡。
“住手！”有人喊。
是反对派的人。他们从废墟边缘冲出来，脸上全是惊恐。一个年轻男子扑到高台边沿，伸手想拉我，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推开。他跪在地上，声音发抖：“你不能死！你是翼君！你要是死了，我们怎么办？”
我没有回头。
三百年前，他跳下诛仙台的时候，也没人能拦住他。那时他说：“以我魂，换她生。”一句话没多说，就把自己烧成了灰。
现在轮到我了。
我深吸一口气，手指收紧。短刃缓缓压向胸口。
“三百年前，”我开口，声音不大，却盖过了风声，“司音为我死过一次。”
我顿了一下，看着手中的剑。那红光映在我的眼里，像是燃了三百年的火。
“今天，我为他活一次。”
话落，刀尖刺入皮肉。
就在那一瞬，体内的金光猛地炸开。不是疼痛，也不是力量，而是一种熟悉的感觉——像是有人在很远的地方，轻轻碰了碰我的心。
然后，我看见了他。
迦叶从剑光中走出来，脚步很轻，像是踩在水面上。他的身影半透明，带着淡淡的光晕，可那双眼睛，和三百年前一模一样。他走到我面前，没有说话，只是伸手握住我拿刀的手。
他的手掌很凉，却让我觉得暖。
“一起。”他说。
我看着他，喉咙动了动，没出声。我知道这不是幻觉。玉珏贴着心口的位置一直在发烫，从暗河回来就没停过。每一次心跳，都像在回应什么。我只是没想到，他会在这个时候回来。
他低头看我和他交叠的手，慢慢把刀往回拉了一点。血还在流，顺着我们的指缝滴下去，在空中划出细长的红线。
“你的血，”他说，“不该只由你自己来付。”
我咬着牙，想再往下压。可他握得很紧，力气大得不像个虚影。
“你不该来。”我说。
“但我来了。”他看着我，眼神平静，“你说过要牵我的手。这一次，换我来找你。”
头顶的黑云开始旋转，速度越来越快。离渊突然剧烈咳嗽，整个人往前一倾，吐出一口黑血。他瞪着眼，死死盯着我们交叠的手。
“不可能……”他喘着气，“血契早就断了，你怎么还能召他回来？”
迦叶没理他。他只是轻轻抬手，用指尖擦去我脸上的血。动作很慢，像怕弄疼我。
然后，他割开了自己的手腕。
血流出来，和我的混在一起，顺着刀刃滑落。两股血交融的瞬间，整把轩辕剑发出一声低鸣，像是松了一口气。那红光不再狂躁，转而变成一种温润的金色，缓缓流向半空悬浮的血翼咒卷轴。
卷轴原本漆黑如墨，符文扭曲如蛇。可当我们的血滴上去时，那些字开始逆向流转。黑色褪去，露出底下古老的金色纹路——那是烬羽一族失传已久的聚魂术印记。
离渊猛地抬头，脸色惨白。
“不！”他嘶吼，“这是……上古聚魂术？！你们……你们竟敢用它来逆转血咒？！”
没人回答他。
我和迦叶站在高台上，手还握在一起。血不断滴落，每一滴都让卷轴的金光更盛一分。我能感觉到体内的灵力在变化，不再是混乱奔涌的状态，而是被一条看不见的线牵引着，稳稳注入咒文之中。
风停了。
碎石不再坠落。
整个圣殿像是被什么力量托住，静了下来。
离渊挣扎着想站起来，可他的腿已经撑不住身体。他靠着断柱，手指抠进泥土，声音沙哑：“你们以为……这样就能毁掉一切？南荒终门……从来不是为了放你进去……是为了把他……放出来……”
迦叶忽然抬头。
他的目光穿过黑云，看向天际某一点。那一瞬，他的虚影晃了一下，像是被什么东西拉扯。
“我知道。”他说，“所以我必须回来。”
我感觉到他握我的手紧了紧。
“听着，”他低声说，“等会不管发生什么，别松手。”
我还来不及问，头顶的卷轴突然爆发出强光。金纹全部亮起，形成一个巨大的阵法图案，缓缓旋转。那光扫过地面，扫过高台，最后落在我们身上。
暖的。
像春天的第一缕阳光。
离渊发出一声凄厉的吼叫。他的手臂开始干枯，皮肤龟裂，黑血从裂缝里渗出来。他拼命摇头，想挣脱束缚，可那股力量牢牢锁住了他。
“咒……在反噬……”他喃喃，“你们……动了根……”
我没看他。
我只看着迦叶。
他的身影已经开始变淡，光丝从他身上剥离，融入阵法。可他还站着，还握着我的手。
“你还记得昆仑虚的桃树吗？”他忽然问。
我愣了一下。
“你说过，花开的时候，像一片云。”他笑了笑，“我想带你回去看看。”
我的眼眶热了，但没哭。
“那就回去。”我说，“等这里结束，我们一起走。”
他点头，手指轻轻擦过我的眼角。
“好。”
金光越来越强，卷轴中央裂开一道缝隙，像是门即将打开。我能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往外冲——不是实体，是一种气息，冰冷、古老、充满恶意。
迦叶抬起头，神情变了。
“它要出来了。”他说。
我抓紧他的手，“那你呢？”
他看着我，眼神温柔得像要把我藏进心里。
“我留下。”他说，“门需要有人守。”
“不行！”我用力拉他，“你要跟我一起走！”
他摇头，另一只手抚上我的脸。
“烬。”他叫我的名字，“这一次，换我来替你挡。”
他的血还在滴，我的也在流。两股血顺着剑身汇入阵法，推动最后一道封印闭合。我能感觉到他在消散，一点点，一寸寸，像风吹散烟。
可他一直没放手。
直到最后一刻，他的手指还在我的掌心里动了一下。
金光冲上云霄，把整个南荒照得如同白昼。
离渊倒在地上，睁着眼，不动了。
卷轴在空中缓缓合拢，化作一道金印，沉入地底。
风重新吹起来，带着灰烬的味道。
我站在原地，手里还握着那把剑。
剑身冰冷，不再发光。
高台边缘，反对派的人全都跪下了。没有人说话，也没有人动。
只有血，从我的手腕滴落，一滴，一滴，砸在石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