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雾在北方天际翻滚,暗红的光晕如血浸透云层。我扶住司音的手臂,他身体一僵,呼吸急促,指尖发凉。短刃在我掌中剧烈震颤,刀身上的羽纹与仙痕同时亮起,像是被某种力量唤醒。
“他们没走。”他低声说,嗓音仍虚弱,却已有了锋芒,“他们在若水上游布逆灵祭坛,想用百万生灵魂力反噬聚魂石。”
我心头一紧。若那阵成形,不只是他,整个南荒都将化为死地。
我没说话,只将手贴上他后背,双族灵力顺着经脉渡入他体内。他身体微震,眉头皱得更深,但气息稳了些。我能感觉到我们之间的灵力流动——不再是单向输送,而是像两条溪流交汇,自然相融。这共鸣来得突然,却又仿佛早已注定。
他靠着我的支撑站直,抬手握住玉珏。那枚温润的玉石此刻泛着微光,像是感应到了什么。他闭眼片刻,再睁眼时,眸中已有决断。
“昆仑虚的仙阵残纹还在天地之间。”他说,“只要我能引动一丝,就能打断他们的节奏。”
话音未落,他已咬破指尖,血珠滴落在玉珏上。玉石骤然亮起一道金线,直冲天际。刹那间,天空裂开一道无形之网,金光洒落,如雨般覆盖若水两岸。远处翻涌的灰雾猛地一顿,那股压迫感稍稍退散。
“成了。”他喘了口气,脸色更白。
我知道这只是开始。
北方高地之上,天族将领立于残破祭坛前,手中令旗挥动,十二名天兵列阵而立。他面容冷峻,玄甲覆身,肩头战旗猎猎作响。我一眼就认出他——当年屠戮混血村落的主将,曾亲手斩断母亲最后一道护阵符。
恨意从心底翻上来,但我压住了。
现在不是报仇的时候。
“你撑得住吗?”我问他。
他点头,握紧轩辕剑。剑身轻鸣,似有回应。
“诛邪阵能压制他们。”他说,“但它需要三族之力汇聚,需要阵眼稳固。”
我明白他的意思。
“我去。”我说,“你主持阵法。”
他看了我一眼,没拦我。他知道我没有退路。
我跃下高岩,足尖点水而行,直奔若水上游。风卷着灰雾扑面而来,带着一股焦灼的气息。天族的阵法正在成型,地面浮现出扭曲的符文,一圈圈向外扩散,如同腐烂的根须扎进大地。
我落地时,双翼展开,金紫二色光芒自背后升起。皇血与魔息交融,灵力如潮涌出。我将手按入阵基裂缝,灵力灌入其中。刹那间,诛邪阵的纹路自地下浮现,与我体内的力量呼应。
天空中的金网开始变化,由防御转为进攻。光丝缠绕,凝聚成柱,直指天族大阵核心。
高地上,天族将领冷笑一声:“仙族之法,岂容异族玷污?”
他挥令旗,九霄锁仙阵瞬间结成,九道银链自天而降,直逼司音所在位置。那是专克仙族灵力的杀阵,一旦困住,便无法调动天地元气。
可他忘了——司音已不是当年那个只守规矩的昆仑虚弟子。
我看见他站在高岩上,割开掌心,鲜血顺着剑脊流淌。轩辕剑发出长吟,剑身金光暴涨。他举起剑,声音穿透风雾:
“昆仑虚之法,只为护众生,不分羽翼或仙骨!”
那一瞬,诛邪阵彻底激活。
光柱轰然落下,撞上九霄锁仙阵。银链崩断,天兵齐齐吐血后退。天族将领踉跄一步,令其脱手。
而诛邪阵的光并未停止。它继续推进,如利刃切开浓雾,直击逆灵祭坛。轰然巨响中,祭坛炸裂,符文寸断,那些尚未完全释放的魂力四散消弭。
天族大军开始动摇。
我站在阵眼中央,双翼因过度催动而边缘焦黑,灵力几乎耗尽。但我不能倒。
远处,魔域方向传来低沉的共鸣。虽无人现身,但一股幽冥之力悄然汇入诛邪阵。那是默许,是结盟的信号。
三族之力,终于在这一刻真正融合。
天族将领怒吼一声,试图重新布阵。但他刚抬起手,天空骤变——一道金紫交织的剑光自高岩掠出,快得看不见轨迹。
轩辕剑斩下。
天族战旗应声而断。
那面曾象征至高统治的旗帜,在风中飘了一瞬,随即坠落泥泞。半埋于浊水之中,又被一阵急流卷走,沉入河底。
敌军哗然。
将领双目赤红,还想下令反击,可就在这时,他体内灵力突然暴乱。九霄锁仙阵反噬,他的经脉发出断裂般的声响。他跪倒在地,嘴角溢血,被两名残存天兵拖离高地。
北方灰雾迅速退散,天空露出一线晨光。
我转身望向高岩。
司音站在那里,剑尖垂地,身影摇晃。他似乎想朝我走来,可才迈出一步,便猛地咳出一口血。他的手紧紧攥着剑柄,指节泛白,却始终没有松开。
我飞身而起,掠过若水,落在他身边。
他抬头看我,嘴唇动了动,像是要说什么。
可话未出口,身体已向前倾倒。
我接住了他。
他的头靠在我肩上,呼吸微弱。轩辕剑仍被他握在手中,剑身沾了血,微微颤着。
我抱着他站稳,望向北方。
敌军溃退,旌旗尽折。若水河面渐渐平静,映出破晓的天光。
就在这时,司音的手指忽然收紧。
“烬羽……”他极轻地说,声音几乎被风吹散。
我没应,只是抱紧了他。
他知道我在。
我也知道——这一战还没完。
但至少,我们现在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