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还在震。
我盯着它，指节发紧。昨夜的寂静已经碎了，这震动不是预警，是催命符。
我抬起手，骨哨贴唇，三短一长。
声音划破天际。
营地瞬间动了起来。帐篷翻倒，火堆被踩灭，脚步声从四面八方涌向战位。赤鳞族男子第一个冲上箭塔，点燃烽火台上的油盆，火光冲天而起。石肤族首领带着人推下巨石，堵住东面山口最薄弱的一段。影爪族探子从远处狂奔而回，跪在高台前喘着气。
“三路来敌。”他说，“主力走中谷，左翼沿河，右翼攀崖。”
我点头，目光扫过地图。他们想包抄，可我们早等这一天。
“放中路进来。”我说，“左右伏兵不动，等我信号。”
他领命而去。
烬羽站在医帐前，手里拿着布条和药瓶。她没上前线，也不慌乱，只是把伤员安置点又往后移了十步，离火线更远些。灰角鹿族女子带着几个孩子来回跑动，把药材一包包拆开，摆在地上。竹背族首领清点完长矛，亲自带队去了右翼高地。
天上云层开始变色。
黑压压的一片压下来，不是自然聚拢的乌云，是天族云舰结阵飞行时带起的灵压。风停了，鸟也不叫了，只有金属摩擦的声音从高空传来。
第一艘云舰探出云层。
银灰色的船身，雕着天族徽记，底下悬着数十根锁链，每一根都连着一名披甲天兵。他们手持仙戟，脚踏灵光，整齐列队，像一片金属森林缓缓降落。
第二艘、第三艘……接连浮现。
遮天蔽日。
我站上高台巨石，轩辕剑握在手中。剑柄温热，像是有了心跳。
赤鳞族男子在箭塔上回头看了我一眼。
我举起剑。
金光炸开，刺穿云雾。
“他们来了！”我大声喊，“他们以为我们会跪着等死！可他们忘了——”
我顿了一下，声音沉下去。
“赤鳞族的母亲被钉在税台三天，没人敢收尸。灰角鹿族的村子一夜烧成白地，只活下四个孩子。竹背族的灵脉被抽干，三年不生新笋。石肤族的山口塌陷，埋了三百口人！”
台下的人抬起头。
“他们管这叫秩序。”我继续说，“他们说我们低贱，说我们不配活着。可今天我要告诉你们——我们配！”
赤鳞族男子抽出刀，砍进木板。
石肤族首领举起铁锤，砸向地面。
“这一战，不是为了赢。”我说，“是为了让以后的孩子不用再躲，不用再逃。是为了让他们出生时，名字就是名字，不是罪证！”
“为了自由！”我吼。
“为了公道！”有人接话。
是灰角鹿族女子。
接着是竹背族首领，“为了活！”
“为了活！”全场轰然。
战鼓擂响。
我跃下高台，剑指中谷入口。
“冲！”
左翼箭塔率先发动。赤鳞族男子引燃火箭，五支连射，直扑敌军粮车。火矢落地，轰然爆开，储灵罐接连炸裂，浓烟冲天。先锋队伍侧翼大乱，几名天兵被气浪掀翻在地。
右翼石肤族重盾兵顶上，竹背族长矛阵紧随其后。敌人刚落地，还没列好阵型，就被长矛穿胸而过。石肤族首领抡起巨锤，砸断一名天将的仙戟，顺势劈头盖脸砸下去，那人当场倒地不起。
中路敌军主力仍在逼近。
我立于战场中央，轩辕剑不断挥出剑气。一道金光扫过，三名天兵胸口绽出血花，倒飞出去。又有两人从空中扑下，我旋身格挡，剑锋划过咽喉，血洒长空。
轩辕元赶到身边。
“左翼稳住了。”他说，“但敌军后续不断，得加快节奏。”
我点头，“通知烬羽，准备启动残符阵。”
他转身要走，我又叫住他。
“告诉各族，别恋战，守住各自防线就行。真正的对手还没露面。”
他应声而去。
西面河道突然传来一阵骚动。
水波翻涌，几道黑影潜行其中。那是天族斥候，想绕后偷袭。可他们刚入水十步，河岸两侧土包里亮起微光。古阵残符被触发，灵力反噬，水中之人动作一滞，体内灵流逆冲，脸色瞬间发青。
影爪族早就埋伏在岸上。
一声哨响，十几人同时跃出，短刃出鞘，贴水滑行。落水的斥候挣扎着爬起，还没站稳，就被割喉拖入草丛。无一生还。
信鸟飞向中军。
我看到那道光讯升起，知道西线已清。
烬羽那边也传来消息。她守在医帐，一边安排灰角鹿族女子分药，一边盯着袖中的玉珏。每当我遇险，那东西就会发烫。刚才一次天兵突袭，她提前察觉，立刻调了五名影爪战士绕后支援，救下我背后空门。
她没让我知道。
但我明白她在做什么。
战场上喊杀声越来越密。天族第二批云舰开始降落，兵力源源不断。我们的人已经开始疲惫，呼吸变重，动作慢了半拍。
我知道不能再拖。
我跃上高台，深吸一口气。
“轩辕元！”我喊。
他立刻打出一道灵印，传音全军。
我举起轩辕剑，剑尖直指天空。
“所有能战之人，听我号令——”
“中军集结！”
“左翼压进！”
“右翼合围！”
“今日，就在这里，斩断他们的翅膀！”
话音落下，我率先冲出。
身后轰然响应。
赤鳞族男子带箭塔射手压阵，火箭如雨落下。石肤族推倒临时石墙，全体冲锋。竹背族长矛兵组成方阵，步步推进。影爪族从侧翼包抄，专挑落单敌人下手。
天兵开始后退。
但他们没有溃败，而是迅速结阵。七十二人一组，手持仙戟，脚下画出符纹，口中念咒。灵光汇聚，形成一道光幕，挡住我们的进攻路线。
是诛邪大阵。
正统仙法压制异族灵力，专为镇压“不洁之众”所设。
我冷笑。
这种阵法，三百年前我就见过。
我提剑上前，灵力灌注剑身。轩辕剑嗡鸣震动，金光暴涨。我双手持剑，高举过头，猛然劈下。
一道巨大剑气撕裂空气，砸在光幕中央。
光幕晃动，裂开细纹。
我再劈。
又是一道。
裂缝扩大。
第三次，我用尽全力，整个人跃至半空，剑如陨星坠落。
轰！
光幕炸开，七十二名天兵齐齐吐血，阵型崩解。
我落在地上，膝盖微弯，喘了口气。
四周安静了一瞬。
然后是欢呼。
“司音！”有人喊。
“杀——！”
我抬头，看见更多云舰正在逼近。
真正的战斗，才刚开始。
烬羽突然从后方冲过来，手里攥着一块染血的布条。
她把布条塞进我手里。
“你肩膀流血了。”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