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争气钢”与“自强酸”的成功,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巨石,激起的涟漪迅速扩散至全球。
当第一台完全由澳洲自产的蒸汽轮机轰鸣着带动发电机,当“开拓者号”机车头牵引着满载矿石的列车奔驰在崭新的铁路上,欧洲的老牌帝国们终于从最初的轻蔑与封锁失败的恼怒中,清醒地意识到一个可怕的事实——那片遥远的南方大陆,不再仅仅是一个流放犯人的蛮荒之地或一个提供原材料的殖民地。
它正在以一种令人瞠目结舌的速度,成长为一个拥有完整工业体系、甚至在某些领域开始实现反超的、真正的竞争对手。
恐惧,催生了最直接也最卑劣的反应。
既然技术封锁效果不彰,那么,就釜底抽薪,夺走他们的大脑,摧毁他们的人才库!
一场代号为“猎头行动”的、没有硝烟却更加凶险的战争,悄然拉开了序幕。
最先感受到压力的,是那些在各自领域已崭露头角、并被蒋宸视为瑰宝的核心科学家。
詹姆斯·克拉克·麦克斯韦收到了一封来自剑桥大学理事会措辞严厉的信函,指责他“背叛了大英帝国的科学荣誉”,为“低等的殖民地”服务,并要求他立即终止与澳洲的一切合作,返回英国接受质询,否则将以“叛国罪”论处,剥夺其一切学术头衔和皇家学会会员资格。
随信附上的,还有一份由某位显赫公爵提供的、待遇优渥得令人咋舌的“国家实验室首席科学家”聘书。
阿尔弗雷德·诺贝尔则面对了来自瑞典王室和军方代表的双重压力。
他们以“国家战略安全”为由,要求他交出在澳洲取得的所有关于安全炸药和化工工艺的研究成果,并立即回国,为国家效力。
暗示中带着威胁:他的家族产业和声誉,都可能因他的“不爱国”行为而受损。
类似的场景,在路易·巴斯德、卡尔·米勒、甚至年轻的孟德尔等人身上以不同形式上演变。
高官厚禄的诱惑与“叛国”、“背弃使命”的道德绑架交织在一起,形成一张巨大的网,试图将这些科学巨擘从澳洲这片热土上剥离。
面对故国的召唤与威胁,科学家们陷入了艰难的抉择。
在麦克斯韦那间可以俯瞰墨尔本港、堆满了稿纸和实验仪器的办公室里,他拿着那封来自剑桥的信,沉默了许久。
他的助教,一位同样来自英国的年轻学者,紧张地看着他。
“教授,我们……是否应该考虑回去?毕竟……”
麦克斯韦抬起头,目光透过镜片,望向窗外碧蓝的天空下,那座日夜不停、为整个城市提供动力的发电厂,那是他的理论第一次如此大规模地转化为现实力量的地方。
他缓缓开口,声音平静却坚定:“回去?回到哪里?回到那个论资排辈、我的电磁理论被束之高阁、需要为了一点研究经费而四处乞讨的地方吗?”
他指了指桌上蒋宸亲自为他绘制的、关于验证电磁波存在的实验装置草图,“在这里,蒋先生不仅理解我的理论,更能提供我将它变为现实所需的一切支持!科学的祖国,在追求真理的地方。”
而在诺贝尔那间位于“源点”化工园、严格按照最高安全标准建造、配备了完善防护和应急系统的实验室内,面对来自瑞典的特使,诺贝尔的反应更为激烈和直接。
特使还在喋喋不休地陈述着回国后的种种优待和“为国效力”的荣耀,诺贝尔却突然打断了他,指着实验室里那些闪闪发光、由“争气钢”制成的耐压反应釜,由“自强酸”参与合成的各种中间体,以及墙上贴着的、蒋宸亲笔书写的“安全第一,生命至上”的标语。
“你看这里,”诺贝尔的声音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热情,“这里给了我世界上最顶级、最安全的环境,让我可以心无旁骛地研究如何让炸药更稳定、更可控,如何利用化学的力量去开矿、修路,而不是仅仅用于杀戮!蒋先生理解我,他支持我研究安全炸药,是为了拯救更多矿工和工人的生命,是为了建设,而不是破坏!”
他转过身,目光灼灼地盯着特使,一字一句地说道:“高官?厚禄?那些对我来说毫无意义。哪里能让我毫无顾忌地实现理想,哪里能让我用所学真正造福于人,拯救生命,哪里就是我的祖国! 而现在,我的祖国,就在这里——澳洲!”
特使被这番掷地有声的话语噎得面红耳赤,悻悻而去。
文的不行,便来武的。
欧洲的情报机构,将目标瞄准了科学家们的“软肋”——他们的家人。
一场针对路易·巴斯德在巴黎的家人的绑架阴谋,在阴暗的角落里悄然策划。
他们企图以此胁迫这位微生物学之父,交出他在澳洲关于细菌致病学说和消毒法的突破性研究成果,并迫使其回国。
然而,他们低估了蒋宸的远见和“幻梦”体系的反击能力。
早在“猎头行动”初露端倪时,亚当领导的内政与安全部门,就已经在蒋宸的授意下,启动了一项绝密的“家园卫士”计划。
一支由“大平安保”中最精锐、最忠诚、且熟悉欧洲情况的成员组成的海外行动部队,早已通过各种渠道,渗透回了欧洲主要城市,暗中保护着关键科学家的亲属。
当巴黎的绑架者还在自以为隐蔽地踩点时,他们的一举一动,早已落在了“家园卫士”小组的眼中。
行动之夜,巴黎昏暗的街巷。就在绑匪们试图冲向巴斯德家人住所的瞬间,数道矫健的黑影如同鬼魅般从阴影中扑出!
没有多余的废话,只有精准狠辣的格斗技巧和安装了消音器的“守护者-I型”冲锋枪短点射。
动作干净利落,在附近的巡警被惊动之前,战斗已经结束。
绑匪全部被制服,而巴斯德的家人,在被短暂告知情况后,由行动小组护送,迅速而安全地撤离,通过早已安排好的、由霍普金矿业公司货轮伪装的秘密通道,踏上了前往澳洲的旅程。
与此同时,在其他欧洲城市,类似的保护性转移也在同步进行。
麦克斯韦在苏格兰的年迈母亲、诺贝尔在瑞典的兄弟……所有可能被用作威胁筹码的科学家亲属,都在“大平安保”海外部队与欧洲老牌情报机构的惊心动魄的暗中较量中,被成功接应、护送离开。
当载着科学家家人们的船只安全抵达墨尔本港时,整个“幻梦”高层都松了一口气。
消息传开,在澳洲的科学家群体中引发了巨大的震动。
他们原本或许只是被这里的科研自由和优厚条件所吸引,但此刻,一种更深沉、更炽热的情感在他们心中涌动。
几天后,一个阳光明媚的早晨,以麦克斯韦、诺贝尔、巴斯德为首,几乎所有响应“全球招贤令”而来的科学家们,以及许多本土培养的技术骨干,自发地聚集在了维多利亚州政府前的广场上。
他们没有举着标语,也没有高声呼喊,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目光齐刷刷地望向州政府的大门。
得到消息的蒋宸和乔治总理快步走了出来。
看到他们出现,科学家们动了。
巴斯德教授,这位一向冷静克制的学者,此刻眼含热泪,他上前一步,声音哽咽却无比清晰:“蒋先生!乔治州长!感谢你们!感谢澳洲!你们不仅给了我们追求真理的平台,更保护了我们最珍视的家人!这份恩情,我们永世不忘!”
“对!永世不忘!”身后,是群情激昂的附和声。
诺贝尔挥舞着拳头:“这里就是我的家!谁想破坏它,我就用我的炸药跟他说话!”
引得众人一阵含泪的笑声。
麦克斯韦则代表着理性的一面,他庄重地说:“知识无国界,但科学家有祖国。今天,我们共同认定,这片给予我们尊重、自由与安全的土地,就是我们共同的、值得用毕生心血去建设的祖国!”
蒋宸看着眼前这一张张激动而坚定的面孔,感受着那澎湃涌动的忠诚与归属感,他的心潮也随之起伏。
他走上前,示意大家安静。
他的目光扫过每一位科学家,扫过周围越聚越多的市民,声音通过扩音器,清晰地传遍了整个广场,也传向了这片大陆的每一个角落:
“诸位先生们,朋友们,同胞们!”
“今天,站在这里的,不仅仅是科学家,更是与我们并肩作战的家人!你们选择了澳洲,将智慧和汗水浇灌在这片土地上,这就是对我们最大的信任!”
“而今天,我要向所有人,向那些还在观望、还在犹豫的全世界追梦者宣告——”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与力量:
“从今天起,任何选择留在这片土地上的追梦者,无论你来自何方,无论你拥有怎样的才华,你和你的家人,你们的梦想与安全,将由整个澳洲,由我们共同缔造的这个新家园,来共同守护!”
“这里,或许不是世界上最富饶的土地,但这里,必将成为世界上最有希望、最尊重知识、最能保护梦想的热土!这里,就是我们共同的、不容任何人侵犯的——家园!”
“家园万岁!澳洲万岁!”
瞬间,广场上爆发出海啸般的欢呼声!“家园万岁!”“澳洲万岁!”的声浪直冲云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