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3年,上海
明楼踏上外滩码头。他刚刚结束在法国的学业,带着满腔复杂的思绪归来,准备投身于这片热血天地。
就在他抬手示意黄包车时,异变陡生。
原本灰蒙蒙的天空,一片巨大无比光幕缓缓展开。
明楼浑身一震,瞳孔剧烈收缩。
他猛地环顾四周,行色匆匆的路人、吆喝的小贩、趾高气扬的外国巡捕……似乎无人察觉头顶的异状!
只有极少数人,像他一样,猛地停下了脚步,脸色煞白,仰头望天,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
明楼从那些人的眼中,看到了与自己相似的震惊,以及对这片土地最深沉的眷恋与忧虑。
爱国者……只有绝对爱国者可见?一个荒谬却又无比真实的念头砸入他的脑海。
他强迫自己抬头,望向那无声的天幕。
光幕上,清晰的汉字标题浮现:电视剧《伪装者》。
他还没反应过来,就看到了1939年的自己,代号“毒蛇”,在76号与汪曼春周旋,与明诚默契配合;看到了大姐明镜担忧又坚定的眼神。
看到了弟弟明台从纨绔子弟成长为军统特工“毒蝎”,以及他与于曼丽、郭骑云的生死搭档。
看到了王天风疯狂的“死间计划”轮廓,甚至看到了自己与王天风在那条阴暗小巷里的最终对决……
一幕幕,都是未来!是1939年即将开始的故事!
明楼的心脏几乎停止跳动。
这……这是预言?是警告?还是某种他无法理解的审判?
上面的每一个细节,都与他正在以及即将进行的秘密工作严丝合缝,甚至包括那些他尚未做出的抉择!
他看到“自己”在黑暗中挣扎,在刀尖上跳舞,看到亲人与战友的牺牲,看到层层叠叠的伪装与背叛。
巨大的信息量几乎要冲垮他的理智。
他死死咬住牙关,额角青筋暴起,用尽全力才勉强维持住表面的平静。
他不能失态,不能引起任何怀疑,即使内心已是惊涛骇浪。
他注意到不远处,一个卖报的老者也正呆呆地望着天空,浑浊的眼中滚下热泪。
两人目光短暂交汇,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震撼与无法言说。
老者低下头,压低帽檐,匆匆离开,像是什么也没看见。
明楼明白了,这天幕的内容,无法公开讨论。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收回目光,像一个普通的归国学子一样,坐上了黄包车。
明公馆门前,明楼几乎是凭借肌肉记忆走下车,付了钱。
他的身体僵硬,每一个动作都像是慢放的镜头,他抬起头,目光与站在门口的大姐明镜和明诚撞个正着。
明镜的脸色苍白如纸,眼睛里盛满了惊恐。
明诚站在她身后半步,脸色同样难看。他的目光与明楼接触的瞬间,眼里全是震惊。
三人就这样站在门口,他们都看见了。他们都知道了彼此在未来那艰险无比的命运轨迹。
就在这时,楼上猛地传来一声近乎崩溃的少年嘶吼,打破了这沉默:
“不……这不是真的!胡说八道!我不信!!”是明台的声音。
楼下的三人浑身一震,猛地抬头望向明台房间的窗户。
只见明台猛地从窗口缩回头,紧接着,房间里传来“砰”的一声巨响,然后是压抑不住的哭声。
明镜的心像是被狠狠揪了一下,下意识地就要往楼上冲去。“明台!”她的声音带着颤抖。
“大姐!”明楼急促地叫住了她。
明镜停住脚步,回头看他,眼中满是焦急。
明楼快步上前,握住明镜的手腕,目光扫过她和明诚,声音压得极低,“冷静。现在,什么都不要问,什么都不能说。”
“阿诚,”他转向明诚,语速极快却清晰,“守住门口,任何人来,都说大姐身体不适,暂不见客。”
“是,大哥。”明诚立刻点头,眼神恢复了惯有的沉稳。
明楼然后紧紧握住明镜的手,力道之大几乎让她感到疼痛:“大姐,我们现在必须上去看看明台。”
“但记住,不能讨论天幕! 就当他……做了个极其可怕的噩梦。安抚他,让他冷静下来,就像我们平时做的那样。明白吗?”
明镜看着弟弟的眼睛,用力地点点头,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着狂跳的心脏。
她用袖子胡乱擦去眼角的泪,努力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只是一位担心弟弟的普通姐姐。
明楼这才松开手,率先快步走进公馆,朝楼上走去。明镜紧随其后,脚步还有些虚浮。
推开明台的房门,只见少年蜷缩在床脚,地上是一只被摔得粉碎的花瓶。
他把自己埋在被子里,肩膀剧烈地抽动着,发出绝望的哭泣声。
“明台?怎么了?做噩梦了?”明镜努力让声音听起来温柔自然,走过去试图搂住他。
“走开!那不是梦!那不是!”明台猛地甩开她,抬起头,脸上满是泪痕,眼睛通红,里面充满了恐惧和愤怒,
“你们都看到了对不对?你们都知道!那会发生的!于……”
明台的喉咙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扼住,他越是急切地想说出来,那股无形的禁锢力量就越是强大,脸色因窒息般的痛苦而涨红。
“于?于什么?明台!你到底想说什么?别吓大姐!”
明镜被他这个样子吓得心胆俱裂,只能徒劳地拍着他的背。
明楼看到明台那么痛苦,电光火石间,他明白了。
“明台!”明楼赶紧走过去,伸出手用力的按住明台的肩膀,盯着他说道,“住口,停止尝试!”
明镜也瞬间反应过来,她猛地用手捂住明台的嘴,不让他再说一个字。
明台瞪大了眼睛,看着大哥眼中那从未有过的严肃的警告,和大姐脸上那从未见过的表情。
这一刻,他彻底明白了。
他们都知道!他们也都看到了!
但他们都不能说!
他不再挣扎,身体软了下来,只剩下无声的颤抖,和从被捂住的口中溢出的哭声。
明楼感受到手下肩膀的放松,知道明台终于明白了。
他缓缓松开了手,但眼神里的警告仍未褪去。
明镜也颤抖着,慢慢松开了捂着明台嘴的手,无比心疼地擦拭着明台脸上的泪水和冷汗。
明楼深吸一口气,打破了沉默,他的声音低沉而沙哑,“看来是魇着了,吓得不轻。”
他目光扫过明镜和明台,语气带着一种不容反驳的强制:“都过去了。忘了它。从现在起,谁也不准再提一个字。”
明镜紧紧抱着明台,声音哽咽,“听……听大哥的。都过去了,明台,不怕,都过去了……”
明台蜷缩在大姐怀里,不再反驳,也不再试图诉说。
明楼站起身,对明镜使了个眼色:“大姐,你陪着他。让他好好休息。”
他走出房间,轻轻带上门。靠在门外冰冷的墙壁上,额角有冷汗渗出。
楼下,明诚依然坚守在门口,警惕着外界。
明楼闭上眼睛,他深吸一口气,再睁开眼时,里面所有的情绪已被彻底冰封,只剩下深不见底的算计。
他从口袋里拿出怀表,看了一眼。
现在是1933年。
距离天幕故事开始,还有六年。
这六年,他该如何准备?该如何面对这些知晓了部分未来的亲人?又该如何……在这已知的悲剧中,杀出一条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