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坛下的石门闭合时,我正扶着玉匣站稳。指尖还在发颤,血从袖口渗出,顺着腕骨滑进衣襟。方才那道血咒抽得我经脉发空,连呼吸都像在拉扯碎裂的筋络。
可没等我退开,脚底石砖忽然一沉。
不是错觉。整块地面震了一下,四壁刻纹同时亮起一线幽光。我猛地后跃,肩头却撞上一根破石而出的玄铁尖刺,布帛撕裂声里,血顿时涌了出来。
来不及细看伤处,余光扫见左右又有数根铁刺自墙中探出,呈弧形合围。我咬牙翻身,手肘压过一块凹陷的石面——就是这一下,头顶缝隙骤然喷出浓雾,绿得发沉,落地即散,眨眼间填满了密室。
毒雾。
和前次不同。这雾带着腥腐气,一吸进肺里,喉咙就像被砂纸磨过,火辣辣地疼。我屏息后退,脊背抵上石壁,掌心贴地想借力起身,却发现灵力在经脉中滞如淤泥,催不动半分。
袖中残镜忽地发烫,裂纹间透出微光。我将它翻出来,镜面映出的不是雾气,而是石台下方一道暗格轮廓,内里有物微微震颤,像是被什么引动了。
我强压住喉头腥甜,盯着那影像——源头在书台底下。
头顶毒雾越压越低,视线开始发黑。我撑着墙想往前挪,膝盖却一软,跪在了地上。
就在这时,密室入口轰然震动。
一道玄色身影破雾而入,单手一挥,掌风扫开近身毒雾,直冲我面前。墨渊眉心紧锁,目光落在我肩头伤口,随即一把将我拽到身后。
“还能动?”
我张口,却呛进一丝毒气,剧烈咳嗽起来,指尖发麻,连话都说不清。他没再问,左手结印,在身前撑起一道光幕,将毒雾挡在外围。
可这雾不散。反而顺着石壁纹路游走,像活物般缠绕上来,光幕边缘已泛起青黑。
墨渊抬眼扫过四周,沉声:“机关未解。”
我靠在墙边,喘了几口气,把残镜举到眼前。镜光微弱,却仍映出石台下的暗格全貌——一根骨针插在机关核心,针身缠着黑气,正不断释放毒源。那纹路,和我脚踝上残留的银痕如出一辙。
“师尊。”我哑着嗓子开口,“毒从书台来,毁它……或许能断源。”
他回头看我一眼,眸色沉静,却已有了决断。
下一瞬,他一步踏前,右掌凝起纯阳仙力,直拍石台。
轰——
石台炸裂,碎石四溅。那根骨针暴露出来,通体泛灰,针尖滴着黑液,一落入空气,毒雾竟翻涌得更急。
墨渊眉头一皱,掌力未收,反而再压三分。
骨针崩断的刹那,整间密室剧烈震动。四壁古文全部亮起,连成环形阵法,地面裂开数道缝隙,毒雾自下涌出,比先前浓了数倍。
他旋身将我护在内侧,衣袍翻卷,仙力再撑屏障。可这一次,光幕只撑了片刻,边缘便被毒雾腐蚀,裂开细纹。
“你吸入了?”
我抓住他袖角,声音几乎听不见。他没答,但眉心那抹黑气已说明一切。他为我挡下第一波毒雾,自己却没能避开后续侵蚀。
我咬破舌尖,借痛意稳住神识,再次催动残镜。镜面裂纹颤抖,映出的画面却变了——那根断针虽毁,可密室四角的符文仍在运转,毒雾并非止于一源,而是由阵法本身催生,只要阵未破,雾就不会停。
“不是毁就能断的。”我低声道,“这阵……在养毒。”
墨渊目光一凝,迅速扫视四壁。他看出门道了——这些古文不是封印,是循环阵。以残页曾存之位为引,借外力触发,反向滋生毒雾,困杀来者。
“你撑得住?”
我点头,又咳出一口血。可我知道,再这样下去,我们谁都走不出去。
他不再犹豫,抬手撕下外袍一角,裹住我的手,将残镜按在我掌心。“守住心神,别让镜毁。”
话音未落,他已松开屏障,双掌齐出,仙力如潮,直轰东南角阵眼。
轰隆声中,石壁崩裂,符文熄灭一角。可毒雾立刻回补,其余三面符文闪得更快,阵法竟开始反噬。
墨渊闷哼一声,嘴角溢血,却未退半步。他转身,背靠我而立,将我圈在臂弯之内,双手再起印诀。
“司音。”他声音低沉,“若我压制不住,你立刻催镜寻路。别管我。”
“不。”我攥紧残镜,“一起走。”
他没再说话,只是掌力一转,仙力逆冲阵心。
刹那间,整个密室剧震。四壁符文同时爆亮,毒雾如狂潮扑来。光幕碎裂,墨渊肩头被雾气扫过,衣料瞬间腐蚀,皮肤泛起青斑。
我强提最后一丝灵力,将心头血滴在镜面。残镜颤鸣,金光自裂痕迸出,映在石壁上——一条隐秘通道浮现,从西北角地缝通向祭坛外,但只有十息时间可走。
“有路!”我喊出声。
墨渊回头,额角青筋跳动,显然已到极限。他一把将我拽起,横臂架住我腰身,抬腿踹向西北角石砖。
砖裂,地缝张开。
他抱着我跃入,身后轰然闭合,毒雾被隔绝在内。可通道狭窄,仅容一人匍匐前行,他不得不将我推在前面,自己断后。
爬行不过数丈,我忽觉掌心一凉。
残镜的裂纹中,那行古文又浮现出来,与石壁上的蝌蚪文同源,却排列成新的句子。
我认得这字。
“天书不全,魂引方知。”
话未说完,前方出口忽有光透入。墨渊用力推了我一把,我滚出通道,摔在祭坛平台上,浑身脱力。
他紧随其后爬出,刚落地,身后通道便彻底塌陷,碎石封死入口。
祭坛恢复死寂,唯有海风掠过。
我趴在地上,手指仍死死扣着残镜。墨渊跪坐一旁,呼吸粗重,手撑地面,指节因用力而泛白。
他抬起眼,看向我手中的镜子。
“那上面,写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