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线在空中绷得笔直,像一根将断未断的弦。
那块青铜碎片悬于光阵之上,边缘微微颤动,仿佛被无形之力托住。时间凝滞的最后一瞬,天地无声,连呼吸都停在唇边。我指尖发麻,残余的灵力早已枯竭,可心头那股执念却死死撑着神识——不能松手,绝不能。
就在冰面裂开第一道细纹的刹那,血线猛地一震,缠上碎片一角。
时间恢复流动。
血珠坠落,砸在星面,溅起微不可察的红点;黑雾重新翻涌,如潮水般向中心挤压。碎片被血线牵引,疾速下坠,直冲光阵核心。
“合!”
我咬破舌尖,借痛意催动最后一丝气机。金莲自掌心绽放,化作一道柔光屏障,稳稳接住碎片。轩辕剑嗡鸣一声,从墨渊腰间自行出鞘半寸,剑身浮现出战神印记,金光流转。聚灵珠同时轻颤,自头顶缓缓下沉,与两件遗物遥相呼应。
三宝共鸣。
轰——
金光炸开,整座归墟剧烈震动。星河扭曲,虚空裂痕寸寸崩裂又重组。东皇钟的残片在光阵中央缓缓旋转,与新来的碎片贴合。裂痕处泛起古篆铭文,一道道盘绕而上,如同血脉重生。钟身逐渐显现,青铜色泽沉厚,顶部莲纹清晰浮现,与我心口的印记隐隐相映。
一声钟鸣荡出。
清越悠远,穿透层层星域,响彻四海八荒。所过之处,黑雾如雪遇阳,瞬间消融;残存的混沌气息尽数溃散,再无一丝滞留。天地灵气骤然清明,仿佛久闭的窗棂终于推开,万物重获呼吸。
仙缘镜浮于我身侧,镜面微亮,一行小字悄然浮现:【混沌本源彻底封印!成功率:100%!】
我怔了一瞬,随即低头看向怀中之人。
墨渊仍闭着眼,面容沉静。可就在我注视的刹那,他心口那支黑箭竟开始褪色,边缘如墨滴入水,缓缓化散。伤口处泛起淡淡金光,皮肉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露出原本的肌肤。
我伸手探他鼻息。
温热的气息拂过指尖。
他还活着,真真正正地活着。
泪水毫无预兆地涌上来,滑过脸颊,落在他衣襟上。我没有去擦,只是将他抱得更紧了些。七万年的守候,七万年的孤寂,那一坛坛无人共饮的桃花酒,那一句句对着冰棺诉说的思念……如今,终于有了回应。
“师尊……”我低声道,声音沙哑,“你听见了吗?钟声回来了。”
话音未落,他手指忽然轻轻一动。
极细微的动作,却让我浑身一震。我屏住呼吸,盯着他的脸。他眉心微蹙,似在挣脱某种束缚,喉结轻轻滚动了一下。
元神正在归位。
仙缘镜再次闪烁,弹出新提示:【目标人物生命体征稳定,元神完整,建议立即返回昆仑虚进行调养。】
我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头翻涌的情绪,缓缓撑起身子。双臂酸软得几乎抬不起,可我还是将他扶正,一手环过他背脊,一手托住膝弯,将他整个人揽入怀中。
他很轻,不像个战神,倒像是我这些年梦里才敢触碰的幻影。
抬头望向归墟出口,那道时空裂隙依旧悬浮在星穹尽头,幽深如初。要回去,得穿过它。可此刻的我,灵力几近耗尽,若贸然踏入裂隙,恐怕难保平稳。
正思量间,仙缘镜忽地转向裂隙方向,镜面泛起一层淡银波纹,随即投射出一条光路,自脚下延伸而出,直通裂隙入口。
这是……引路之法?
我略一迟疑,便见镜面上浮现几个小字:【消耗宿主精血,维持路径三刻。】
代价不小,但值得。
我咬破指尖,一滴血落于镜心。银光骤盛,光路瞬间凝实,宛如星河铺就。
抱着墨渊踏上第一步时,脚下传来轻微的震感,仿佛整片星空都在为我们让路。身后,东皇钟缓缓隐去光芒,最终化作一道流影,沉入归墟深处。它已完成使命,自此长眠。
走至中途,墨渊忽然轻咳了一声。
我脚步一顿,低头看他。他眉头皱得更深,嘴唇微动,似有话语欲出。我俯身靠近,听见他极轻地说了一个字——
“司……”
我的心猛然一缩。
他还记得这个名字。
七万年了,我以司音之名守在他身边,他沉睡时听不见我的呼唤,醒来后也从未提起。可此刻,他在昏迷中,唤出了那个只属于昆仑虚的称呼。
我喉头一哽,险些落下泪来。
“我在。”我低声应他,“司音在。”
他似乎听到了,眉头渐渐舒展,呼吸也平稳下来。
光路继续延伸,离裂隙只剩百步之遥。我调整姿势,将他抱得更稳了些。他的头靠在我肩上,发丝拂过颈侧,带着熟悉的温度。
就在此时,仙缘镜突然轻震。
我心头一紧,下意识看向镜面。
一行新字浮现:【检测到异常波动,来源:裂隙内部。】
我脚步微顿。
前方的裂隙依旧幽深,表面看不出任何异样。可镜面显示,一股陌生的力量正在其中凝聚,虽未外泄,却已形成压迫之势。
是敌?还是归途的阻碍?
我抿紧唇,没有停下。
无论前方有什么,我都必须带他回去。昆仑虚的桃树还在等着,桃花酒还未启封,他说过要看着我长大——这一世,我不会再让他食言。
踏出最后一步,光路尽头裂隙微微扩张,如同张开的口。我抱着墨渊,一步跨入。
冷风扑面而来。
裂隙内的空间比想象中狭窄,四周漆黑如墨,唯有脚下那道银光勉强照亮前路。我紧了紧手臂,继续前行。
约莫半炷香后,前方终于出现微光。
那是昆仑虚的方向。
我加快脚步,眼看就要抵达出口,忽然察觉怀中之人身体一僵。
墨渊的手指猛然收紧,攥住了我的衣袖。
我低头,正对上他睁开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