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刚踏回主阵高台,脚底尚未站稳,九重结界便猛然一震。
石台下的灵脉基柱嗡鸣不止,光幕如水波般剧烈晃动,裂纹自东南角蔓延而起,像蛛网般爬向中央枢纽。我心头一沉,袖中仙缘镜骤然发烫,镜面浮现出一道猩红标记——正是昨夜追踪符所定的方位,此刻那红点已不在矿道深处,而是沿着地脉疾速上移,直逼主峰根基。
“来了。”我低语一声,来不及细想,翻身跃上阵心石台,双掌贴住基柱表面。
金莲印记自心口翻涌而出,化作流光注入结界支柱。经脉顿时传来灼烧般的痛楚,那是昨夜以心头血启镜留下的伤损未愈,强行催动本源之力,如同刀割筋络。但我不能停。若此时撤力,封印枢纽一旦松动,东皇钟的镇压之力便会随之衰减,万一对外泄露一丝威能,整座昆仑虚都将陷入崩塌。
墨渊从后方走来,立于石台边缘,声音沉稳:“你已耗损过甚,不必强撑。”
我没有回头,只摇头:“我能撑住。”
舌尖被咬破,一缕精血混着仙力喷薄而出,洒在基柱之上。血光融入金纹,结界的震颤稍稍平复,裂痕停止扩张。可就在这短暂安宁之际,仙缘镜再度剧震,镜面映出一片幽暗图景——百余名黑袍修士列阵潜行,脚下踩着地脉阴流,身形几乎与岩层融为一体。他们手中各执一枚青铜铃铛,铃舌非金非玉,竟是森白骨质,每摇一下,便引得地气微微扭曲。
这是鬼族的“匿形蛊阵”,专为隐匿气息、穿行地脉而设。
而他们携带的,并非寻常法器。七具小型铜鼎悬浮半空,鼎腹刻满倒写契文,正与矿道中那座引魂砧遥相呼应。显然,这是用来增强共鸣的武器,一旦抵达主峰地脉交汇处,内外共振,便可撕开封印一线缝隙。
我闭目凝神,以意念催动仙缘镜调取追踪符传回的数据。时间、路线、速度……一一浮现。他们距补给区不足三里,半个时辰内必至。
不能再等。
我睁开眼,迅速捏出一道传音符,指尖微颤,却仍稳稳将讯息灌入其中:“东南角!有敌袭,速阻截!”
符纸刚脱手,天际忽有异动。
翼族战车残骸轰然炸裂,七股黑焰冲天而起,化作七根火柱钉入大地。地底符阵应声激活,灵力逆流直冲结界穹顶。我猛吸一口冷气,强行稳住体内翻腾的气血,双手死死按住基柱,不让灵力断绝。
就在此时,焚天弩发动。
三十六支巨矢破空而来,每一支都缠绕着赤色雷火,狠狠撞上结界光幕。轰然巨响中,灵力乱流横扫四方,我神识一震,喉头腥甜,险些呕出血来。
墨渊一步踏前,轩辕剑出鞘半寸,剑气横贯长空,化作一道金芒屏障挡下余波。他站在石台边缘,目光如铁:“你只管守阵,其余交给我。”
我点头,不敢分心多言。
但东南之危不能不救。叠风虽已领令,可仅凭一道传音,未必能识破鬼族真正目的。他们要的不是攻破防线,而是扰乱地脉平衡。若无人看破其手段,哪怕拦下人,也迟了。
我咬牙,将仙缘镜贴于掌心,以残存仙力凝聚镜光,在识海中飞速勾勒出鬼修行进路线、铜鼎位置、以及引魂砧的共振频率。随后,将这一幕尽数凝成一道影像符,用尽力气掷向东南天际。
那一瞬,我仿佛看见叠风接住符纸,眉头紧锁,旋即挥手召集伏兵。
我知道他会懂。
我们并肩多年,生死之间早有默契。无需多言,一个影子,一条线,他便知何处该守,何处该断。
结界又是一阵猛烈摇晃。
我双膝微屈,靠着基柱支撑身体,额头冷汗滑落,浸湿衣领。体内的金莲之力几近枯竭,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五脏六腑的钝痛。可我不敢退。只要我还坐在这个位置,结界就不会彻底崩塌。
墨渊立于高台之上,目光扫过战场,忽然低声道:“他们在拖你。”
我没应声,却明白他的意思。
翼族猛攻是假,真正的杀招不在正面,而在地下。这场鏖战,从一开始就是一场消耗战——用战火逼我全力维系结界,再以鬼族潜行逼我分神示警,一步步榨干我的灵力,只为等到那一刻:封印最弱之时,内外齐发,一举破封。
可他们忘了,我还有仙缘镜。
镜身仍在掌心发烫,红点未止,仍在移动。
我缓缓抬手,将最后一丝仙力注入镜中,开启最深层探查。镜面幽光流转,穿透岩层,再度锁定那支鬼修队伍。他们已进入一处地下裂谷,正准备将铜鼎埋入地脉节点。
就在这一刻,我察觉异样。
为首的黑袍人停下脚步,缓缓抬头,似在望向某个方向——正是我所在的位置。
不对。
他不该能感知到我。
除非……有人泄露了我的灵息痕迹。
我猛地想起昨夜探查矿道时,曾以心头血激活金光护体。那血痕虽已擦拭,但若有人精通血引之术,便可通过残留气息反向追踪施术者所在。
糟了。
我欲收回仙缘镜,却发现镜面竟无法闭合,反而持续投射出那名黑袍人的面容——他摘下了兜帽,露出一张苍白如纸的脸,嘴角缓缓扬起。
他开口了。
虽无声,但唇形清晰可辨。
他说的是两个字。
“司音。”
我脊背一寒,指尖不受控地抽搐了一下。
就在这刹那失神之际,结界支柱突然发出一声脆响。
一道深可见骨的裂痕自底部爬升,直指顶端。
我猛然惊觉,双手急按基柱,试图稳住灵力流转。可那裂痕如同活物,继续蔓延,光幕开始闪烁不定。
墨渊察觉异常,转身看向我:“怎么了?”
我张了张口,还未答话,东南方向忽有一道黑烟冲天而起。
那是叠风点燃的警讯烽火。
他们已经交上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