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瓶在掌心压出一道浅痕。
我低头看着它,指节因用力而泛白。那缕黑雾还在里面,贴着瓶壁缓缓蠕动,像有生命一般。昨夜那人消失后,我立刻退回冰棺前,没有追,也不敢动。桃林太静了,连风都停了,这种安静比声响更让人绷紧神经。
天快亮了。
东方微微发白,桃花瓣落在肩头,凉得像刚从雪里捞出来。我一动没动,膝盖上还放着玉清昆仑扇。扇子合着,手搭在上面,随时能展开。这一夜我没睡,也不能睡。修为刚稳住,结界还有漏洞,现在不是松懈的时候。
我闭眼,重新调息。
《引气诀》从第一句默念到第九句,灵气顺着经脉走了一圈,停在丹田。刚突破的境界还算平稳,但肩颈处那股闷痛又冒了出来,像是旧伤在提醒我别忘了它的存在。我咬牙,把灵力引过去,一点一点往下压。疼就疼吧,总比到时候挡不住攻击强。
半个时辰后,气息终于匀了。
我睁开眼,取出仙缘镜。镜面干净,映出我的脸,眼下有青影,嘴唇发干。我没在意这些,只低声念了一句口诀。镜面微震,浮起一层淡金光纹,勾出桃林四周的结界轮廓。
三处裂痕状光影跳了出来——东南角、西北角、正南边。和昨晚一样,位置没变,波动却比之前强了些。这不是自然损耗,是有人在外头慢慢磨,想撕开口子。
我站起身,走到东南角。
脚踩在落叶上,发出轻微响声。这里离冰棺三十步,视线正好被两棵老桃树挡住。我抬手,指尖凝聚仙元,对着空中一点。灵力如丝线穿入结界边缘,补进裂缝。地面轻轻颤了一下,像是结界在回应。我又连点三下,直到那道光影彻底消失。
接着是西北角。
这里的裂痕更深,补起来费力得多。我换了《护心诀》里的手法,用三成灵力打底,再加两成封口。做完这一步,额头已经出了汗。最后去正南边,动作更快,不等灵力耗尽就立刻收手,免得反噬。
回到冰棺前,我盘腿坐下,开始运转《九转玄功》第二转。
这一次比昨夜顺畅,经脉虽紧,但没再剧痛。我知道这是仙缘镜帮过我的缘故。它昨晚自动亮起,替我梳理了灵气,不然我不可能这么快稳住境界。可它现在安静得很,浮在身侧,像块普通铜片。
我顾不上多想,专心引导灵力冲关。
一遍、两遍……到了第三遍,脊背突然一凉。
不是风吹,是感觉。就像有人站在背后盯着我看。我猛地睁眼,仙缘镜同时震了一下,镜心泛起涟漪,浮现出一团黑影。
在东北角结界外,离桃林不到二十步。
它不动,也不靠近,就那么站着,朝这边望。我看不清它的样子,只能感觉到一股阴冷的气息隔着结界渗进来。
我没有起身,也没出声。
只是慢慢把呼吸放轻,手指滑向腰侧。玉清昆仑扇在我掌中微微发烫,我知道它准备好了。但我不能硬闯出去,万一这是个诱饵,引我离开冰棺,那就糟了。
我闭眼,运转《匿形诀》。
身体一沉,像化成了烟,顺着桃枝的阴影滑了出去。脚落地时没有声音,每一步都踩在落叶最厚的地方。我绕了个弧线,从西侧靠近东北角边界,途中用仙缘镜锁定那团黑影的位置。
距离十步时,我停住了。
它还在那里,依旧静止。我能感觉到它的视线,像针一样扎在背上。我缓缓抬手,准备用扇子试探性地破开它的伪装。
可就在这一瞬,那团黑影忽然散了。
不是逃跑,也不是转移,是直接没了,像被风吹灭的火苗。我冲上前两步,伸手探向空气,只摸到一股刺骨寒意。低头看地,草叶上有一小片黑雾残留,沾在枯叶边缘,颜色发灰,带着腐味。
我立刻拿出玉瓶,将那缕黑雾收进去。
瓶盖刚拧紧,指尖就被冻得发麻。这东西不是普通的阴气,是魔气。虽然极淡,但性质明确。我盯着玉瓶看了一会儿,转身回冰棺前。
坐下的时候,我把玉瓶塞进袖袋,紧贴胸口放着。这东西不能丢,也不能毁,得留着查来源。
我再次取出仙缘镜,把玉瓶靠近镜面,低声道:“溯其本源。”
镜面晃了晃,浮现几个字:**魔息残痕,出自北方荒山**。
字一闪就没了,镜子恢复平静。
北方荒山?那是片死地,千百年没人进去过。鬼族当年在那里设过祭坛,后来被墨渊亲手毁了。如果这魔气是从那里来的,说明有人在重挖旧阵,或者……有人在用残存的咒法往外送东西。
我盯着镜面,脑子里转得飞快。
守山令残片、魔气、窥探的身影——这几件事不可能单独发生。昨夜那个拿玉牌的人,是不是也和这个黑影有关?他要是昆仑弟子,怎么会拿到失窃的令牌?要不是,他又怎么穿过外围阵法?
我想不通,也不急着下结论。
现在最重要的是守住这里。只要墨渊的仙体不动,昆仑虚就不会乱。
我决定改守御方式。
每天辰时和酉时各查一次结界,不再等异象出现才动手。另外,在桃林四角埋下微型感应符阵。这些符是我早年画的,威力不大,但胜在隐蔽,一旦察觉同类气息就会发热示警。我从储物袋里翻出四张,分别埋进土里,用桃枝遮好。
做完这些,天已大亮。
阳光照进桃林,花瓣落在冰棺上,像铺了层薄纱。我坐在原位,继续修炼《九转玄功》。第二转最难的是肩颈那一段经脉,旧伤卡在那里,每次灵力过境都会滞一下。我咬牙坚持,一遍遍冲,直到那股阻塞感慢慢变弱。
中午时分,灵气终于能顺畅通过。
我松了口气,靠在石台边休息。手放在扇子上,眼睛半闭,神识却一直开着。桃林很安静,只有风吹树叶的声音。可我知道,这份安静底下藏着危险。
傍晚前我又查了一遍结界。
三处修补点完好,符阵无反应。魔气没再出现,但我不敢放松。夜一深,那种被盯上的感觉又来了,断断续续,像有人在远处打量。
我始终没动。
直到子时,我才重新运功巩固境界。这一次,灵力沉得更深,丹田像装满了水,稳稳当当。天仙初期的根基,算是真正立住了。
我睁开眼,看向冰棺。
“师尊,结界补好了。”我说,“我还抓到了一点东西。”
话音落下的瞬间,袖中的玉瓶忽然抖了一下。
不是震动,是里面的魔气在撞瓶壁。我立刻抽出瓶子,发现原本灰色的雾竟变成了暗红,像血溶在水里。瓶身发烫,指尖一碰就缩回来。
我皱眉,正要念封印咒,瓶口突然喷出一丝细线般的黑气,直扑我面门!
我偏头闪开,右手一扬,玉清昆仑扇弹开半寸,削中断气。黑气落地即燃,烧出一个小坑,泥土焦黑。
我盯着那个坑,心跳加快。
这魔气……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