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冬的阳光透过百叶窗,在练习室的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林溪坐在钢琴前,指尖划过琴键,流淌出一段轻快的旋律——那是她为粉丝写的歌,叫《暖阳》,灵感来自那天在工作室楼下,粉丝们递过来的暖手宝温度。
“溪溪,有你的快递!”夏皓辰举着个粉色信封冲进来,信封上贴着张可爱的卡通贴纸,收件人写着“林溪亲启”,字迹娟秀得像女孩子写的。
林溪接过信封,指尖触到薄薄的纸页,心里掠过一丝疑惑。她最近没网购,也没认识会用这种信封的朋友。拆开一看,里面是张手绘的邀请函,画着只歪歪扭扭的小猫,旁边写着:“林溪姐姐,我是你的粉丝,叫小雅。我写了首歌想唱给你听,就在你奶奶以前住的那条老街的咖啡馆,下午三点,不见不散呀。”
信纸边缘还画着颗小小的星星,和林溪耳坠上的图案很像。她想起奶奶家附近的老街,确实有间开了很多年的咖啡馆,老板是个慈祥的老爷爷,以前她常去那里写作业。
“粉丝约你?”顾衍走过来,目光落在邀请函上,眉头微蹙,“地址发我,我让江野去查一下这个‘小雅’。”
林溪摇摇头,把邀请函折好放进兜里:“没事的,那条街我熟,而且只是个小姑娘。”她想起自己刚出道时,也总幻想能和喜欢的歌手近距离接触,心里软了下来,“我去去就回,你们练舞吧。”
顾衍还想说什么,林子轩突然凑过来:“带上我带上我!我也想去看看老街的糖画,小时候我爸带我吃过一次,念念不忘!”
“我也去吧。”苏沐放下手里的谱子,温声说,“正好去看看奶奶以前常去的那家布店,想给你做件新围巾。”
林溪看着哥哥们紧张的样子,忍不住笑了:“真的没事,我四点前一定回来。”她抱了抱顾衍的胳膊,像小时候撒娇那样晃了晃,“放心啦,我很机灵的。”
顾衍看着她眼里的光,终究还是没说出口。只是在她转身时,悄悄对江野使了个眼色——江野立刻拿起手机,手指在屏幕上飞快地敲击,调取老街附近的监控。
下午两点半,林溪穿着件米白色的羽绒服,戴着口罩和帽子,独自走进了老街。青石板路被雨水冲刷得发亮,两旁的老房子挂着红灯笼,空气里飘着糖炒栗子的香气。她想起小时候牵着奶奶的手在这里买糖葫芦,脚步不由得放慢了些。
咖啡馆就在街角,木门上挂着风铃,一推就发出清脆的响声。里面空荡荡的,只有一个穿着校服的女孩坐在靠窗的位置,背对着门口,身形瘦小,看起来不过十五六岁。
“小雅?”林溪走过去,摘下口罩。
女孩转过身,脸上带着怯生生的笑,眼睛很大,却没什么神采。“林溪姐姐,”她把一杯热可可推过来,“我……我有点紧张,歌在手机里,你能帮我听听吗?”
林溪刚想接手机,女孩突然站起来,声音发颤:“我……我去下洗手间,马上回来。”说完就匆匆跑向后门,裙摆扫过椅子腿,带倒了一个空酒瓶。
“砰”的脆响让林溪心里咯噔一下。她下意识看向后门,那里的布帘动了动,隐约露出双熟悉的高跟鞋——红色的,鞋跟很细,像极了王曼云那天穿的那双。
不好!
林溪猛地站起来,转身就想往外跑,手腕却被一只冰冷的手死死抓住。
“跑什么呀,女儿。”王曼云从布帘后走出来,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神却像淬了毒的冰,“好不容易见一面,不聊聊吗?”
她今天没穿昂贵的套装,而是穿了件深色的风衣,头发挽得很紧,露出苍白的脸。身后还跟着两个男人,堵住了咖啡馆的前后门,眼神凶狠,一看就不是善茬。
“你怎么会在这里?”林溪的声音发颤,手腕被捏得生疼,“小雅呢?”
“小雅?”王曼云笑了,笑声像生锈的铁片在摩擦,“那是我花钱雇来的,就为了把你骗到这里。”她凑近林溪的脸,呼吸里带着淡淡的酒气,“你说,我该怎么处置你呢?是像二十年前那样丢在路边,还是……让你彻底消失?”
林溪的心脏像被一只手攥紧了,她用力挣扎,却被王曼云拽得更紧。“你放开我!”她的声音带着哭腔,“你到底想怎么样?”
“想怎么样?”王曼云突然提高声音,另一只手猛地掐住林溪的脖子,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我想让你死!你为什么要活着?为什么要提醒我那些肮脏的过去?为什么要让我看着你被所有人捧在手心,而我却什么都没有?”
窒息感瞬间袭来,林溪的眼前开始发黑。她能感觉到王曼云的手在发抖,不知道是愤怒还是恐惧。耳边全是恶毒的咒骂,像无数根针往脑子里扎——“贱种”“拖油瓶”“活该被抛弃”……
就在她意识快要模糊时,咖啡馆的门突然被撞开,郭子恒冲了进来,后面跟着个穿着西装的中年男人,头发花白,眼神威严,正是郭明远。
“妈!住手!”郭子恒一把拉开王曼云,力气大得让她踉跄着后退了几步。他抱住瘫软的林溪,声音发颤,“溪溪,你没事吧?对不起,我不知道她会这样……”
郭明远看着眼前的混乱,脸色铁青。他没看王曼云,而是先走到林溪面前,深深鞠了一躬:“林溪姑娘,对不起,是我没管好她。”
王曼云看着丈夫和儿子,突然笑了起来,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你们都帮她是不是?连你也觉得我是个疯子是不是?”
“够了。”郭明远的声音很沉,却带着种疲惫的沙哑,“曼云,我知道你委屈。”他走到王曼云面前,第一次在她失控时没有呵斥,而是轻轻叹了口气,“小时候你爸妈重男轻女,把鸡蛋都给你弟弟,你只能偷吃咸菜;刚到城里时,你在天桥下卖唱,被城管追着跑;遇到那个导演,以为是救赎,结果被当成玩物;嫁给我之后,我妈总嫌你生不出儿子,对你冷嘲热讽……这些,我都知道。”
王曼云的哭声突然顿住,愣愣地看着丈夫,像第一次认识他似的。
“我知道你心里苦,”郭明远的声音放软了些,“这些年是我对不起你,忙着公司的事,忽略了你的感受。日后我会补偿你,我们去美国,远离这里的一切。”他指着林溪,语气里带着恳求,“但她是无辜的,她还是你亲生的女儿啊……你对她,真的半点感情都没有吗?”
“女儿?”王曼云像是被刺痛了,突然蹲在地上,双手抱住头,哭得撕心裂肺,“我没有女儿……我早就把她丢了……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太恨了……”
她的哭声里充满了绝望,像个迷路的孩子。林溪看着她颤抖的背影,心里突然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有恨,有怕,还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怜悯。
“林溪!”顾衍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带着抑制不住的焦急。他看到林溪脖子上的红痕时,瞳孔骤然收缩,快步走过来把她揽进怀里,周身的气场冷得像冰,“谁干的?”
林溪摇摇头,埋在他的胸口,闻着熟悉的雪松香气,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下来,眼泪无声地滑落。
“顾队长,”郭明远走上前,语气里满是歉意,“是我太太的错,我代她向你和林溪姑娘道歉。我们马上就走,以后再也不会出现在她面前。”
郭子恒也低着头,声音涩哑:“林溪,对不起,我没拦住我妈……”
顾衍没看他们,只是轻轻拍着林溪的背,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来:“没事了,我来了。”他脱下自己的西装外套,披在林溪身上,遮住她脖子上的痕迹,“我们回家。”
路过王曼云身边时,林溪忍不住看了一眼。那个女人还蹲在地上哭,肩膀抖得像风中的落叶。她突然想起奶奶说的“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心里五味杂陈。
坐进车里,顾衍立刻让司机开车去医院。他拿着冰袋,小心翼翼地敷在林溪的脖子上,动作轻得像怕碰碎她。“疼吗?”他的声音里带着后怕,“都怪我,没拦住你。”
林溪摇摇头,抓住他的手:“不怪你,是我太不小心了。”她看着窗外飞逝的街景,轻声说,“她哭的时候,好像……也挺可怜的。”
顾衍沉默了片刻,把她的手握得更紧:“可怜不是伤害别人的理由。溪溪,你不用同情她,你没有任何错。”
医院的检查结果显示只是轻微的软组织挫伤,没伤到气管。哥哥们赶到时,一个个脸色都很难看。林子轩气得差点砸了候诊室的椅子,江野直接打电话给律师,说要追究王曼云的刑事责任,苏沐默默给林溪削了个苹果,切成小块喂到她嘴边,夏皓辰举着相机,说要把王曼云的恶行拍下来曝光,宋纪泽则一直握着她的另一只手,掌心的温度很暖。
章文豪也来了,对着电话那头吼道:“郭明远想保释?门都没有!必须让她付出代价!”挂了电话,他走到林溪面前,难得没皱眉头,只是叹了口气:“以后别再一个人出门了,哥几个轮流陪你。”
林溪看着眼前为她着急的人们,心里暖暖的。她知道,自己再也不是那个只能躲在奶奶身后的小女孩了,她有了可以依靠的港湾。
第二天,郭明远的律师传来消息,说王曼云已经被保释,他们当天就会飞回美国,永不踏入中国境内。还带来了郭明远和郭子恒的亲笔道歉信,字里行间满是愧疚。
林溪把信放在一边,没看。她不想再被那些人和事牵扯,只想好好唱歌,好好和哥哥们在一起。
半个月后的一个下午,练习室收到一封来自美国的信,信封上贴着异国的邮票,收件人是林溪。顾衍正好进来送文件,顺手就拆开了。
信是王曼云写的,字迹潦草,还有几处被眼泪晕开的痕迹:
“林溪,当你看到这封信时,我大概正在接受心理治疗。郭明远说我病了,需要好好治。
对不起,溪溪。妈妈错了,错得离谱。我不该抛弃你,不该嫉妒你,更不该想伤害你。
这些天我总想起你小时候的样子,皱巴巴的,像只小猫。其实我当时转身走的时候,心里疼得像被刀割。这些年我拼命想忘记,却总在梦里看见你哭。
我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晚了,但妈妈真的想补偿你。你来美国好不好?我给你买大房子,给你请最好的老师,让你做任何想做的事。让我好好照顾你,哪怕只有一天。
妈妈知道你不会原谅我,但我还是想告诉你,妈妈……有点想你。”
顾衍看着信,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他把信纸揉成一团,走到垃圾桶边,毫不犹豫地丢了进去。这种迟来的、带着目的性的忏悔,根本不配让林溪看到,更不配打扰她现在的生活。
“在干嘛呢?”林溪从录音棚里出来,手里拿着瓶水,看见顾衍站在垃圾桶边,好奇地问。
顾衍转过身,脸上已经恢复了温柔的笑容,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没什么,撕掉点没用的废纸。”他牵起她的手,“练完了?李阿姨做了糖醋排骨,回去吃饭了。”
林溪点点头,被他牵着往外走,没再追问。阳光透过走廊的窗户照进来,在他们身后投下长长的影子,像两个依偎在一起的音符。
她不知道那封信的存在,也不知道王曼云在遥远的异国他乡过着怎样的生活。那些不堪的过去,那些迟来的歉意,都被顾衍悄悄挡在了门外,像一层无形的屏障,守护着她眼里的光。
练习室的风铃响了,像在唱一首温暖的歌。林溪看着顾衍的背影,心里充满了感激。她知道,无论未来还有多少风雨,总会有人为她撑起一片晴空,让她可以安心地唱歌,安心地做自己。
而那些该被遗忘的,就让它们永远留在过去吧。重要的是现在,是身边的人,是那些触手可及的温暖和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