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道幻境流光在楚牧身后消散。
他站在一片虚无的混沌之中，前方悬浮着一柄剑。
剑身古朴，色泽暗金。它没有璀璨的光芒，没有逼人的锋锐，只是静静地悬在那里，却仿佛承载着山河之重，岁月之悠。
剑身一面刻日月星辰，一面刻山川草木，剑柄处书农耕畜养之术，四海一统之策。仅仅是注视着它，便能感受到一种浩瀚、苍茫、包容一切的恢弘气息。
轩辕剑。
历经三重试炼——力量、智慧、情感，他终于再次来到了这里，再次站在了这柄传说之剑的面前。
混沌中，一道朦胧的光影自剑身浮现，化作一个看不清面容、却透着无尽古老与威严的身影。剑灵。
“试炼者楚牧，”剑灵的声音直接响彻混沌，带着时光沉淀的厚重，“你已通过考验，正式成为吾之新主。”
楚牧并未立刻上前，他深深吸了口气，抱拳躬身：“晚辈楚牧，拜见剑灵前辈。”
剑灵光影微微波动，似在审视他。片刻后，声音再度响起：“既为新主，可上前执剑，完成契约。届时，吾之本源将与汝相连，助汝涤荡邪秽，护持正道。”
楚牧依言上前。当他手指触及剑柄的刹那，一股温润浩大的力量顺着手臂流入体内，与他自身的灵力、神魂缓缓交融。没有排斥，没有冲击，只有一种水到渠成的契合感。仿佛这柄剑本就该由他执掌。
契约形成的过程很短暂。楚牧感觉到自己与轩辕剑之间建立起了一种清晰而深刻的联系，能感知到剑中蕴含的磅礴力量，也能感知到剑灵那浩瀚而古老的意识。
就在契约完成的瞬间，楚牧没有沉浸于获得神剑的喜悦，反而面色一凝，急切开口：“剑灵前辈，之前晚辈所提之事已考虑好了！”
剑灵光影静静悬浮：“哦，请讲。”
“我还是决定实施我的计策，用你的部分本源，与惜文破碎的神魂本源相合，以剑灵不朽之意，护持其魂不灭。”楚牧声音艰涩，却带着不容动摇的恳切。
剑灵沉默。混沌似乎都凝滞了片刻。
剑灵叹息：“此举逆天改命，实在有违常伦。即便侥幸成功，她亦可能不再是原本的她，记忆、性情皆有可能受吾之本源影响而改变。你，确定要冒此奇险？”
楚牧握紧了手中的玉瓶，指尖因用力而发白。情感试验中的拷问与自省历历在目，那份对苏惜文深沉复杂却毋庸置疑的爱意，在此刻化为最坚定的决心。
他不可能眼睁睁看着她最后一点痕迹消失在世间，只要有一丝希望，哪怕渺茫如尘埃，他也必须尝试。
“我确定。”楚牧抬头，目光灼灼，直视剑灵光影，“无论风险多大，无论结果如何，我都要试一试。若失败，我愿承受一切后果；若成功，无论她变成何种模样，只要灵识尚存，她便仍是苏惜文，是我必须守护之人。”
剑灵再次沉默，光影似乎更加凝实了一些，仿佛在仔细打量这个刚刚成为自己主人、却立刻提出如此“任性”要求的年轻人。
“你的决心，吾感受到了。”剑灵缓缓道，“然而，仅有决心不够。汝需知，即便吾应允，融合过程亦需强大外力引导护持，且需残魂自身有足够的‘基础’承载吾之本源。否则，仍是死局。”
楚牧闻言，非但没有气馁，眼中反而闪过一道锐利的光芒。他之前恳求时，心中已飞速转过无数念头。剑灵所言，正是关键。
“前辈所言极是。”楚牧语气沉稳下来，显示出他并非一时冲动，“晚辈有一法，或可大幅提升成功可能，但……极为冒险，需前辈鼎力相助，且不容有失。”
“说。”
楚牧将心中那个疯狂的计划和盘托出：“晚辈打算，先行碎丹，冲击元婴之境！”
剑灵光影微动。
“碎丹冲婴，乃是修士脱胎换骨之关键，必引动天地之力加身，灵力与神魂皆会产生剧烈蜕变。”楚牧语速加快，思路清晰，“晚辈想借此蜕变之机，以引动的天地之力为引，以自身蜕变中的精纯灵力与神魂为桥梁，引导前辈的部分本源，与惜文的神魂进行融合。此过程，天地之力可暂时稳定融合环境，我之灵力与神魂可作为缓冲与导向。”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决绝：“但这还不够。若要惜文真正活过来，并成功融合剑灵本源而不被同化或冲散，她自身也必须有足够强大的‘容器’。所以，在融合进行到关键时，我需要引导她，以正在融合的剑灵本源为基，直接冲击元婴之境！”
饶是剑灵存在了无尽岁月，此刻也不禁为这个计划的胆大包天而感到一丝波动。
“以风中残烛之态，借外力融合中冲击元婴？”剑灵道，“闻所未闻。”
“正因为是将死之态，本源微弱，才更需要破而后立！”楚牧解释道，“冲击元婴，本质是神魂的一次巨大升华与凝聚。若她能在这个过程中，将融合的剑灵本源与自身残存意识彻底炼化合一，那么新生的元婴神魂，将足够强大稳固，足以承载一切，并真正‘复活’。而元婴的成功凝聚，其反哺之力，亦能助她更好地完成最后的融合。”
他总结道：“简单说，便是我先碎丹引动天地之力，创造环境与桥梁；然后在融合关键时刻，助她碎丹冲击元婴；她若成婴，神魂质变，则融合自然稳固，起死回生；我若成婴，则能为整个过程提供更持久强大的支撑。两者相辅相成，环环相扣。”
剑灵沉寂了更长时间，似乎在推演这个计划的可行性。
“此计……确有可能。”最终，剑灵缓缓道，“然凶险至极。碎丹冲婴，本就九死一生。你同时还要分心引导融合，护持残魂，难度倍增。而她以残魂借外力冲婴，更是亘古未有之险途。期间稍有差池，无论是你冲婴失败，灵力反噬；还是她融合失控，魂体崩散；亦或冲婴时承受不住天地考验，神魂俱灭……任何一种情况发生，你二人皆会立刻魂飞魄散，绝无幸理。此法，只能成功，不能失败。”
“晚辈明白。”楚牧声音平静，却重如山岳，“但这是我能想到的，唯一可能救活她的方法。请前辈助我！”
剑灵光影注视着楚牧，注视着他眼中那份不容置疑的爱意、破釜沉舟的勇气以及冷静谋划的智慧。良久，光影中传来一声似有若无的叹息。
“可。吾既认汝为主，自当尽力。吾会分出部分本源，于关键时刻助你稳定融合，亦会以剑意护持你二人神魂，抵御天劫中最致命的冲击。然天地考验，道心磨砺，仍需你二人自行承担。”
“多谢前辈！”楚牧深深一揖。
没有时间犹豫，苏惜文的状态已支撑不了多久。
楚牧就地盘膝坐下，将苏惜文抱坐至身前。他闭目凝神，调整气息，将自身状态提升至巅峰。轩辕剑悬浮于他头顶上方，垂下道道暗金色的光晕，笼罩住他与玉瓶。
“开始吧。”剑灵的声音在他心间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