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穴惊魂(李文英线)
土匪盘踞的山洞内,空气污浊而压抑。篝火的噼啪声,土匪们粗野的划拳喝酒声,以及李文英微弱到几乎听不见的呼吸声,交织在一起。
李文英的意识在黑暗的深渊边缘沉浮。左胸伤口的剧痛如同烧红的烙铁,反复灼烧着他残存的神经,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牵扯着撕裂般的痛楚,将他从昏迷的边缘拉回片刻,随即又被更深的黑暗吞噬。他能模糊地感觉到身体的移动、粗糙布条的摩擦、以及一种辛辣刺鼻的草药被糊在伤口上的冰凉触感,但这些感觉都像是隔着一层厚厚的毛玻璃,遥远而不真切。唯一清晰的,是脑海中反复闪现的破碎画面:石根生最后决绝的眼神、军统特务狰狞的面孔、还有……那个隐藏在深山中的、冒着黄烟的恐怖魔窟——“零号实验室”!必须……毁掉它……这个念头,如同一点不灭的星火,在他濒死的心中顽强地燃烧着。
“妈的,这药到底管不管用?” 座山雕粗嘎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带着不耐烦。他灌了一口劣质烧酒,辛辣的液体顺着喉咙烧下去,让他烦躁地抹了把嘴。两天了,地上这个“肉票”除了还有口气,跟死人没啥两样。
“大哥,这‘七步倒’(一种烈性外伤药,名字唬人)药性猛,止血化瘀是好的,但能不能扛过来,真得看他自己的造化。”老油条蹲在李文英身边,用手探了探他的额头,触手一片冰凉,他皱了皱眉,“烧是退了点,但气息太弱了……怕是伤了心脉,悬呐。”
“悬?”座山雕三角眼一瞪,把酒壶重重顿在石头上,“老子好吃好喝(相对土匪的标准)供着他两天,屁都没问出一个!再没动静,直接扔后山喂狼!省得占地方!”
“别啊大哥!”老油条连忙摆手,眼珠一转,压低声音,“您想啊,这人伤成这样都没死,说明命硬!说不定……真是条大鱼!共军里头,当官的才配镜面匣子!您看他这气质,虽然现在半死不活,但那股子劲儿……不像一般小兵崽子!再等等,等他缓过一口气,只要他能开口……” 他做了个掏心的手势,“油水肯定少不了!”
座山雕将信将疑地哼了一声,又灌了一口酒,腥红的眼睛死死盯着地上如同破布娃娃般的李文英。
就在这时——
“呃……”
一声极其微弱、如同游丝般的呻吟,从李文英干裂的嘴唇间溢出。他的眼皮剧烈地颤动了几下,似乎想要睁开,却因为虚弱和光线刺激而失败,只有长长的睫毛在不住抖动。
这细微的动静,在嘈杂的山洞里本不起眼,却瞬间吸引了所有土匪的注意!
“嗯?!” 座山雕猛地放下酒壶,一个箭步窜到李文英身边,蹲下身,粗糙的大手一把捏住李文英的下巴,将他的脸强行扭向篝火的方向。昏黄的火光下,李文英蜡黄的脸上,眉头因痛苦而紧锁,嘴唇翕动着,似乎想说什么。
“妈的!终于有动静了!”座山雕脸上露出狰狞的喜色,手上加力,低吼道:“喂!醒醒!你他妈是谁?叫什么名字?在共军里干什么的?!”
李文英的意识被剧烈的晃动和下颌的疼痛刺激,从深沉的黑暗中强行拉回了一丝。他勉强睁开一条眼缝,视线模糊,只能看到一张布满横肉和刀疤、在火光下显得格外恐怖的脸凑在眼前,还有一股浓烈的酒臭和汗臭扑面而来。不是军统……也不是鬼子……是……土匪?自己落在土匪手里了?
巨大的危机感让他残存的意志瞬间绷紧!他死死咬住牙关,将涌到嘴边的痛哼硬生生咽了回去,眼神重新变得空洞,仿佛刚才的动静只是幻觉。
“操!跟老子装死?!”座山雕见他没反应,怒火上涌,抬手就是一个耳光扇了过去!
“啪!” 清脆的响声在山洞里回荡。李文英的头被打得偏向一边,脸颊瞬间红肿起来,嘴角渗出一丝血迹。但他依旧紧闭双眼,一声不吭,只有胸膛因这一击而剧烈起伏,伤口处传来钻心的痛,让他几乎再次晕厥。
“嘿!还挺硬气!”座山雕气极反笑,松开手,对老油条使了个眼色。
老油条会意,从篝火里抽出一根烧红的柴火,冒着青烟,慢慢凑近李文英的脸颊,阴恻恻地笑道:“好汉,识相点就开口!免得受皮肉之苦!这烙铁的滋味,可不好受啊!”
灼热的气浪逼近皮肤,死亡的威胁如此真切。李文英的心沉到了谷底。落在这些毫无人性的土匪手里,比落在军统或日军手里更可怕!他不能暴露身份,不能连累组织和同志,但……也不能白白死在这里!实验室的情报……必须送出去!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大当家!大当家!不好了!” 一个负责放哨的土匪连滚带爬地冲进山洞,脸色煞白,气喘吁吁地喊道:“山……山下来了一队兵!看打扮……像是……像是**的游击队!朝咱们这边摸过来了!”
“什么?!游击队?!” 座山雕猛地站起,脸色骤变!老油条也吓得手一抖,烧红的柴火掉在地上。
山洞内的土匪瞬间炸了锅!游击队的厉害,他们可是听说过的!
“多少人?到哪儿了?”座山雕急声问道。
“看不清……至少二三十号!装备精良!离山口不到三里地了!”哨兵带着哭腔。
“妈的!肯定是冲着这个肉票来的!”座山雕又惊又怒,一脚踢在旁边的石头上!他看了一眼地上奄奄一息的李文英,眼中凶光毕露,“妈的!真是个扫把星!给老子惹来这么大麻烦!”
“大哥,怎么办?打还是撤?”老油条也慌了神。
“打个屁!游击队是硬茬子!撤!赶紧从后山小路撤!”座山雕当机立断,他看了一眼李文英,狞笑一声,“把这晦气玩意儿带上!要是游击队追得紧,就拿他当挡箭牌!”
几个土匪七手八脚地用破绳子将李文英捆了个结实,像扛麻袋一样甩到肩上。李文英伤口被牵动,剧痛让他闷哼一声,再次陷入半昏迷状态。意识模糊中,他只感觉到剧烈的颠簸和土匪们慌乱的叫骂声……
几乎在同一时间,游击队驻地。
周卫国刚刚收到侦察兵带回的紧急情报:“支队长!西边‘黑风岭’一带的土匪‘座山雕’股,这两天活动异常,据山民反映,他们可能捡到了一个重伤的陌生人,看描述……很像失踪的李文英支队长!”
周卫国“嚯”地站起身,眼中爆射出锐利的光芒!“消息可靠吗?!”
“七八成把握!有猎户看到土匪抬着个穿灰布军装的人进了山!”
“立刻集合队伍!一排、二排跟我走!三排留守驻地,加强警戒!”周卫国毫不犹豫地下令,语气斩钉截铁,“一定要把李支队长救回来!”
急促的哨声在营地响起。战士们迅速集结。秦书婉和何彩珠也听到了动静,相互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担忧和一丝希望。李文英……还活着?
然而,他们都不知道,一场针对李文英的争夺战,即将在险峻的黑风岭上演。而重伤昏迷的李文英,正被贪婪而恐慌的土匪挟持着,命运悬于一线。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