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星台顶,战局在萧玉镜一语道破玄机后急转直下。
秦王瘫倒在地,秘药反噬的痛苦让他蜷缩抽搐,再无威胁。大祭司骨杖被毁,邪术反噬,委顿不起。三名护法或死或擒。
然而,就在所有人都以为尘埃落定之际,异变再生!
那名被谢玄剑柄击中膻中穴、本该内力溃散的护法,眼中骤然闪过一抹决绝的疯狂。他竟不顾自身经脉寸断的风险,强行逆转残余内力,整个人如同被点燃的黑色火炬,带着一股毁灭性的气息,合身扑向正在凝神观察战场、气息微促的萧玉镜!
这一下变故太过突然,速度更是快得超乎寻常,竟是燃烧生命换来的最后一击!
“殿下!”
“玉镜!”
周淮安、沈孤月等人距离稍远,救援已是不及。
谢玄刚刚逼退另一名护法,见状瞳孔骤缩,想也不想便要闪身硬挡。但他旧伤在身,加之方才独战秦王、分心他顾,气息已然不畅,动作终是慢了半瞬!
电光石火之间,萧玉镜直面那扑来的、携带着污浊猩红与死寂灰暗交织光芒的人形炸弹。极致的危险刺激下,她脑中仿佛有某种禁锢“咔嚓”一声碎裂!
【朱阙镜心】以前所未有的强度自主运转、攀升、突破!
不再是“看”清能量轨迹与弱点,而是在那百分之一刹那,她的“视野”穿透了表象,直接“映照”出对方内力运行的本质!那护法体内混乱暴走的能量,其核心枢纽并非通常的丹田,而是隐藏在眉心祖窍深处的一颗由邪术凝聚的、布满裂纹的“伪核”!所有力量,皆源于此,也将终于此!
一切在她眼中都变成了缓慢而清晰的轨迹。
她甚至能“看到”谢玄因急切而骤然加速的心跳,以及他眼中那几乎要溢出的、纯粹到刺目的——赤金色光芒!那光芒如此炽烈,如此磅礴,带着毁天灭地般的恐慌与决绝,只为了她一人!
时间仿佛凝滞。
萧玉镜福至心灵,无需思考,清叱脱口而出:
“谢玄!祖窍伪核,击碎它!”
她的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直接印入谢玄心间。
谢玄虽不明“伪核”为何物,但对萧玉镜的判断有着绝对的信任。千钧一发之际,他强行拧转身形,将原本打算格挡的剑势化为最极致的点刺!
剑尖凝聚了他此刻所能调动的全部精纯内力,化作一道细微到极致、也凝聚到极致的寒芒,后发先至,精准无比地刺入那疯狂护法的眉心祖窍!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只有一声如同琉璃破碎的轻响。
那护法前冲的身形陡然僵住,周身狂暴混乱的气息如同被戳破的气球般瞬间泄去。
他眼中疯狂的光芒熄灭,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空洞的死寂,随即软软倒地,气息全无。那致命的自爆,竟被这神乎其神的一剑,于萌芽状态彻底扼杀!
危机解除!
全场一片寂静,唯有风声呼啸。
所有人都被这电光石火间的逆转所震撼,目光不由自主地聚焦在萧玉镜身上。
方才那一刻,她身上散发出的那种洞悉一切、掌控战局的神秘气场,令人心折。
谢玄收剑,第一时间掠至萧玉镜身边,紧紧握住她的手臂,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可有受伤?”
他方才真的以为……
萧玉镜微微摇头,感受着他掌心传来的温度,抬眸迎上他关切的目光。四目相对,她清晰地“看”到,他眼中那片曾经困扰她十年的“混沌”早已消散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如同旭日初升、喷薄而出的赤金爱意,纯粹、炽热、毫无保留。
十年心魔,一朝破妄。
她心中百感交集,有酸涩,有释然,更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愫在悄然滋生。但现在,并非倾谈之时。
她轻轻抽回手,目光恢复清明,转向被制住的秦王及其党羽,声音恢复了长公主的威仪:
“将逆王萧策、‘蚀’组织余孽,全部押入天牢,严加看管!待陛下醒转,再行论处!”
“是!”
众人士气高昂,齐声应命。
然而,就在这大局已定、众人心神稍弛的瞬间——
一道素白的身影,如同幽魂般从观星台角落的阴影里猛地扑出!她手中紧握着一柄寒光闪闪的匕首,目标直指萧玉镜的心口!
是崔令仪!
她不知何时竟混迹于此,一直隐忍不发,直到此刻,见秦王彻底失败,谢玄目光始终胶着在萧玉镜身上,自己多年经营、引以为傲的一切尽数化为泡影,嫉妒、怨恨、绝望终于冲垮了她最后的理智!
“萧玉镜!你去死吧!”
她面容扭曲,声音尖利,再无半分平日里的端庄高雅。
这一下变故太过出乎意料,距离又极近,众人救援已然不及。
萧玉镜甚至能感受到那匕首锋刃破空带来的寒意。她本能地想要后退,却见身前玄影一闪——
是谢玄!
他甚至来不及拔剑,直接侧身抬手,用血肉之掌,精准无误地一把握住了那疾刺而来的匕首刃身!
“噗嗤——”
利刃割破皮肉的声音沉闷而清晰。鲜血,瞬间从他指缝间涌出,滴滴答答落在冰冷的石地上。
崔令仪前冲的势头被硬生生阻住,她难以置信地抬头,对上谢玄的眼睛。
那双她痴恋多年、始终清冷无波的眼眸,此刻看着她,里面没有愤怒,没有厌恶,甚至没有多少波澜,只有一种深沉的、几乎让她窒息的——怜悯。
他看着她,仿佛在看一个走入歧途、执迷不悟的可怜人,声音平静得近乎残酷:
“崔令仪,至此地步,犹不自知。为你自身计,停手吧。”
他顿了顿,看着对方因他话语和眼神而彻底崩溃的神情,缓缓地,却又无比清晰地吐出三个字:
“不值得。”
崔令仪如遭雷击,整个人僵在原地,握着匕首的手剧烈颤抖,最终无力地松开。她看着谢玄那流淌着鲜血、却依旧稳稳握着匕首的手,看着他那双只剩下怜悯的眼睛,再看看被谢玄牢牢护在身后、毫发无伤的萧玉镜……
“哈哈……哈哈哈……”
她忽然癫狂地笑了起来,笑声凄厉而绝望,眼泪混着脸上的污迹纵横流淌,
“不值得……是啊……不值得……我这一生……就是个笑话……笑话啊!!”
她状若疯癫,被迅速上前的侍卫押解下去,那凄厉的笑声和哭嚎久久回荡在观星台上空。
萧玉镜顾不得其他,立刻上前抓住谢玄的手腕:
“你的手!”
谢玄却恍若未觉,只是低头凝视着她,任由她查看伤口,那双向来清冷的眸子里,此刻翻涌着太多复杂难言的情绪,最终只化作一声几不可闻的轻叹,和一句低语:
“你无事便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