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日之后,峨眉山脚下。
细雨霏霏,将整座峨眉山笼罩在一片朦胧水雾之中。董天宝站在山门前,青衫已被细雨打湿,但他浑然不觉。
自剑冢出来后,他日夜兼程,直奔峨眉。记忆复苏后的真相如同一块巨石压在心头,让他必须立刻见到方艳青,将这段因果说个明白。
“来者何人?”
守山弟子警惕地看着这个突然出现的青衫男子。虽然对方气息平和,但她们本能地感觉到一股深不可测的压力。
“天宝堂,董天宝。请通报方艳青姑娘,就说...故人来访。”
董天宝的声音平静,但眼神中的复杂情绪却难以掩饰。
守山弟子闻言色变,显然都听说过他的名字。其中一人急忙转身入内通报,另一人则紧张地握紧了剑柄。
不多时,一道白色的身影从山道上飘然而下。
方艳青依然是一袭白衣,但青丝间的白发似乎更多了。她面容清冷,眼神如冰,手中紧握长剑,仿佛随时都会出鞘。
“你还敢来?”
她的声音冰冷刺骨,带着压抑不住的恨意。
董天宝深吸一口气,上前一步:“方姑娘,我的记忆...已经恢复了。”
方艳青身形微颤,眼中闪过一丝慌乱,但随即被更深的恨意取代:“那又如何?你是来炫耀你的记忆恢复了吗?”
“不,我是来道歉的。”董天宝直视着她的眼睛,语气诚恳,“那日在峨眉后山,我九阳失控,神智不清,对你...做出了不可原谅之事。虽然非我本意,但伤害已经造成,这个责任,我必须承担。”
他顿了顿,继续道:“若你有什么要求,只要我能做到,必不推辞。无论是功法秘籍、神兵利器,还是其他...”
“住口!”
方艳青突然厉声打断,眼中燃起愤怒的火焰:“董天宝,你以为我是来向你讨要补偿的吗?你以为用这些外物,就能抹去那日的耻辱吗?”
她的声音因激动而颤抖:“那一夜对我而言,是此生最大的耻辱!我恨不得将它从记忆中彻底抹去,可你...你居然以为用这些东西就能补偿?”
董天宝沉默片刻,轻声道:“我明白,任何补偿都无法弥补对你的伤害。但我必须做些什么,否则良心难安。”
“良心难安?”方艳青冷笑,“好一个良心难安!那你可知,那一夜之后,我经历了什么?”
她向前一步,眼中满是痛苦:“师父的责问,同门的猜疑,还有...还有我自己的羞愧与自责!我恨你,但更恨我自己!恨我为什么当时没有拼死反抗,恨我为什么...”
她的话语戛然而止,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却倔强地不肯落下。
董天宝心中一震,他终于明白方艳青的恨意为何如此之深。这其中不仅有自己的过错,还有她内心的挣扎与痛苦。
“方姑娘,我...”
“不必多说!”方艳青猛地拔出长剑,剑尖直指董天宝,“出剑吧!今日要么你死,要么我亡!”
剑光如水,在细雨中闪烁着寒芒。这一剑中蕴含的不仅是恨意,还有一种近乎绝望的决绝。
董天宝却没有拔剑,只是静静地看着她:“我不会与你动手。”
“你!”方艳青气得浑身发抖,“你看不起我?”
“不,正因为我尊重你,才不能与你动手。”董天宝摇头,“那日的过错在我,今日若再伤你,我董天宝还是人吗?”
“好,既然如此...”
方艳青眼中闪过一丝狠色,剑势突然变得凌厉无比。她不再留手,峨眉剑法中最狠辣的招式接连使出,招招直取要害。
然而,董天宝只是身形闪动,在剑光中从容穿梭。大宗师的修为让他能够轻易看穿方艳青的每一招每一式,但他始终没有还手,只是不断地闪避、格挡。
“出剑啊!你为什么不出剑!”方艳青嘶声喊道,剑势越发疯狂。
雨水打湿了她的长发,白衣紧贴在身上,显得格外单薄。她的眼神从愤怒渐渐变成了绝望,因为她发现,即使自己拼尽全力,也伤不到对方分毫。
这种无力感,比直接的伤害更让她痛苦。
“我明白了...”她突然收剑后退,脸上露出一丝惨笑,“你是觉得我不配做你的对手,是吗?”
董天宝正要解释,突然心中警兆骤生!
只见方艳青剑势再起,但这一次的目标却不是他,而是她自己!
“不要!”
董天宝脸色大变,身形如电般射出,在千钧一发之际抓住了剑刃。锋利的剑刃割破了他的手掌,鲜血顺着剑身流淌,与雨水混合在一起。
“放手!”方艳青厉声道。
“我做不到。”董天宝紧紧握着剑刃,任由鲜血流淌,“方姑娘,错在我一人,你何苦如此?”
方艳青看着他流血的手掌,眼神有瞬间的动摇,但随即又变得坚定:“董天宝,你记住,今日你不杀我,他日我必杀你!此恨绵绵,至死方休!”
她猛地抽回长剑,转身向山上走去。背影在雨中显得格外决绝。
董天宝站在原地,望着她离去的方向,心中五味杂陈。手上的伤口在冰火内力的作用下缓缓愈合,但心中的愧疚却越发深重。
他知道,今日之后,他们之间的恩怨更加难以化解了。
“唉...”
轻叹一声,董天宝转身准备离开。然而就在这时,他怀中的一枚玉符突然震动起来。
这是天宝堂特制的传讯玉符,只有在遇到重大危机时才会被激活。
董天宝脸色微变,立即取出玉符。神识探入,一条紧急军情映入脑海:
“元庭大将扩廓帖木儿率十万大军南下,已突破凤阳防线,直扑濠州!陈友谅部异动,疑似与元军勾结。濠州危在旦夕!”
军情紧急,容不得半点耽搁。
董天宝最后望了一眼峨眉山,眼中闪过一丝决然。私人恩怨暂且放在一边,眼下最重要的是保住濠州,保住这片抗元根据地。
身形一闪,他已化作一道流光,向着濠州方向疾驰而去。
雨越下越大,将山门前的血迹冲刷干净,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但在峨眉山巅,一道白色的身影静静地立在雨中,望着那道远去的流光,眼中情绪复杂难明。
恨意、痛苦、还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牵挂,交织在一起。
“董天宝...我们之间,还没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