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谷场上的晨练渐渐散了。村民们三三两两起身,个个脸上都带着几分舒坦气儿,互相打着招呼,往自家地里走去。那精气神,跟往年这时候扛着沉重农具、愁眉苦脸往地里赶的模样,简直判若两人。
王老栓也慢悠悠地站起来,活动了一下有些发麻的腿脚。体内那丝暖流还没完全散去,浑身懒洋洋的,透着股说不出的轻松。他拎起靠在地头的锄头——这老伙计如今更像是个象征,扛在肩上,不紧不慢地走向自家那片二十亩的田地。
田里,那个八条腿的“种田傀儡”已经完成了除草和松土,正静静地立在田垄边,绿油油的“眼睛”柔和地闪烁着,仿佛在等待下一步指令。
王老栓走到田边,没像往年那样,挽起裤腿就往下跳。他从怀里摸索出一块巴掌大小、温润的木牌。牌子做工不算精细,上面刻画着一些简单的纹路,中心嵌着一小块微微发光的玉石。这就是太玄联盟分发下来的“简易控制符牌”,听说京城里的仙师们管这叫“傻瓜牌子”,意思是不认字的老农都能用。
他握着符牌,心里头念叨着:“该下种了,灵谷籽,均匀点撒。”
念头刚起,那符牌中心的玉石便闪过一丝微光。
几乎同时,田里的傀儡就有了反应。它腹部一块护甲“咔”一声轻响,平滑地移开,露出了一个装着金黄灵谷种子的储物仓。紧接着,下方探出几个细长的、带着小勺子的机械臂。
“嗡……”傀儡再次启动,八条腿迈着稳定的步伐,沿着松软的田垄开始行进。那些机械臂随着它的移动,以一种奇异的韵律上下起伏、抖动,金黄的灵谷种子便从勺子里均匀地、呈扇面状泼洒出去,落点精准,疏密得当,比最有经验的老把式撒得还要漂亮!
王老栓眯着眼看着,心里头啧啧称奇。这铁家伙,手是真稳!
撒种进行到一半,王老栓又对着符牌想:“有点干了,该润润地。”
符牌再亮。
那傀儡背部,一个原本不起眼的、刻画着水波状纹路的圆形区域,骤然亮起了柔和的蓝色光芒!一个小型法阵被激活了。周围空气中那稀薄的水灵气,仿佛受到了无形力量的牵引,迅速向着法阵汇聚而来。
眨眼功夫,傀儡上方尺许处的空气变得湿润,一片薄薄的、散发着微弱灵气的云雾凝聚出来。细细密密的雨丝,如同春蚕吐丝,均匀地喷洒在刚刚播下种子的田地上。雨量不大不小,正好将表层的土壤润湿,又不会冲走种子。
这灵雨带着一股清新的气息,落在身上,王老栓都觉得精神一振。
“嘿!王老栓!你这铁牛犊子使得可以啊!这地伺候得,比你家婆娘梳头还细致!”隔壁田的刘老汉扛着锄头走过来,看着那自行其是的傀儡,满脸羡慕。他家田地少,只分到了一个基础款的,功能没这么全。
王老栓嘿嘿一笑,脸上是藏不住的得意和感慨。他把符牌揣回怀里,掏出烟袋锅子,慢悠悠地点上,咂巴了一口。
“老伙计,不瞒你说,”他吐出一口青烟,用烟杆指了指田里那不知疲倦的傀儡,“往年这时候,是啥光景?咱俩,还有村里这些老骨头,哪个不是天不亮就下地,撅着腚干到日头晒屁股?累得跟三孙子似的,腰都直不起来,回到家往炕上一瘫,动都不想动。就那样,拼了老命,一家子能伺候好三五亩地,混个肚儿圆,就算烧高香了!”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自家那二十亩已经完成播种、正被灵雨滋润的平整田地,又看了看手里这几乎不用他费什么力气的符牌,声音里充满了唏嘘:
“可现在你看?靠着这‘铁家伙’,二十亩地!轻轻松松!播种、除草、浇水……它样样在行,比咱亲手干得还利索!咱现在干啥?就当个甩手掌柜,在旁边瞅着,偶尔动动念头就行!”
他用力拍了拍屁股底下的田埂,语气激动起来:“空闲!关键是有了大把的空闲工夫!不然,你以为咱这些土里刨食的,哪有闲心天天一大早跑去打谷场上,学那神仙打坐?累都累死了,沾枕头就着!”
刘老汉听得直点头,深有同感:“是啊,是啊!没这铁家伙,修炼?修个屁!饭都吃不饱,哪有力气想那些虚的……”
王老栓磕了磕烟灰,总结道:“所以说,还是京城里那位太玄真人心善,想的周到啊!不光传咱们修炼的法子,还弄出这些好家伙什,把咱从地里解放出来。要不然,那《宽恕无上心经》再好,咱也没那功夫和精力去琢磨不是?”
两个老农蹲在田埂上,看着那“傀儡巧手”精准高效地完成着以往需要耗费他们大量心血和力气的农活,心中充满了对未来的憧憬和踏实感。
生产力的解放,如同为全民修炼这片浩瀚海洋,挖通了一条宽阔坚实的河道。时间,这最宝贵的资源,如今也被太玄真人以这种实实在在的方式,“馈赠”给了这些最普通的百姓。
王老栓歇够了,站起身,再次拿出符牌,心念一动,那傀儡便停止了喷洒灵雨,收起机械臂,安静地回到田边待命,等待下一次指令。
他扛起锄头,这次不是去干活,而是打算去村里的识字班,找老秀才再问问那心经里几句不太明白的话。
阳光正好,田里的灵谷种子在湿润的灵土中,悄然孕育着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