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挨个递过去,每递出一把,就有一只粗糙的手稳稳接住。
不多时,人人手中有刀。
灯光昏黄,映在那些纹着青龙白虎的臂膀上,照出一张张绷紧的脸。
乌鸦看着这群人,缓缓点头。
空气里弥漫着铁锈与烟草混杂的气息。
他往前一步,声音低沉而冷:“今晚,该收账了。”
“今晚,洪兴的兴叔会出现在西环万星剧院门口,咱们得让他记住这一晚。”
话音刚落,乌鸦身后的众人齐刷刷举起手中的刀具,呐喊声如潮水般涌起,震得空气都在颤动。
这群年轻人本就血气方刚,身为东星成员,对洪兴向来不屑一顾。如今有机会正面交锋,心中压抑已久的躁动瞬间被点燃。这场行动,正是他们幻想中江湖纷争的真实写照。
看到手下群情激奋,乌鸦嘴角微扬,目光转向一旁沉默不语的三眼:“兴叔不是爱听戏吗?今晚就让他看个够。”
“三眼,去把车备好,今晚我们亲自送他上台唱最后一出。”
“明白,老大,我马上去办。”
三眼应了一声,转身推门而出,脚步干脆利落,直奔准备车辆与工具的事宜。
待人散去,乌鸦缓缓掏出手机,指尖快速拨号,电话接通后,他低声说道:“笑面虎,今晚有场大戏开场,来不来?”
……
夜幕笼罩西环,街灯次第亮起,酒吧、游戏厅、按摩店林立两旁,热闹非凡。
而在一条冷清小巷深处,一座名为“万星”的剧院静静伫立。招牌闪着陈旧的光,虽名头响亮,却只吸引几位白发苍苍的老人。
“兴叔,后天有别的剧团老伙计过来搭台唱戏,你可得来露两手,大伙都说你唱得最地道。”一位阿婆费力拉下铁门,朝外挥了挥手。
“一定到,现在事情都交给后生做,我这老头子正闲得发慌呢。”兴叔回以笑容,摆了摆手。
说完,他轻拍身旁那位身穿黑西装、身形魁梧的手下:“走吧,阿仔,回家。”
“是,兴叔。”
阿仔听见兴叔说话,马上应了声,把手里握着的木拐递过去,又顺手将一件厚实的绒衣搭在兴叔肩上。
他站定在侧边,脚步放得极缓,陪着老人一步步往前挪。
刚迈出几步,拐杖敲地的声音忽然断了。兴叔停下身子,手拽了拽绒衣领口,鼻翼微动,目光转向路边一个烧饼摊子,抬手指了指。
“这鬼天气,早晚两个样,日头底下能蒸出油来,夜里风一吹,骨头都冷透。”
“阿仔,肚子里空了,陪我买两个烧饼填填。”
阿仔点头,扶着兴叔朝摊前走去。
“老板,两个烧饼。”
“来了,兴叔,这么晚才出门?我这儿就剩这几个了,算你便宜点。”
卖饼的人认得兴叔,手脚利落地包好还冒着热气的烧饼递了过来。
兴叔接过袋子,随口说道:“老刘,后天有几个老朋友要在这儿搭台唱戏,有空过来听一段。”
“行,一定来。”
两人寒暄几句,老板便收拾起摊子。兴叔转身冲阿仔招了下手,“回吧。”话音落下,他将烧饼袋挂在拐杖钩上,拄着往一条窄巷里走。
“路黑,兴叔慢点。”
阿仔紧跟其后,从兜里摸出手电,光束稳稳落在前方石板路上。他是贴身跟着的人,半点闪失都不能出。
“哼哼……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哪家院……”
兴叔从袋中掰下一角烧饼塞进嘴里,一边嚼着,一边低声哼起戏文,神情惬意得很。
正哼得起劲,阿仔突然伸手拦在他身前,“停一下,兴叔。”
手电的光照向前方,地面零散印着几双脚印。阿仔眉心一紧,跨前一步高声喊道:“让让,过一下。”
回应他的,是一阵低低的笑声,带着几分轻蔑。
阿仔抬起手电,光柱直直打在前面几人脸上。
兴叔站在旁边,顺着光线看清来人面孔,脸色骤然发白,身体抑制不住地抖了起来,握着拐杖的手青筋暴起,木杖与地面摩擦发出沉闷的“咔咔”声。
兴叔目光扫过眼前这群人,领头的男子正是东星帮的乌鸦,外号“下山虎”。他和身后一众手下,每人手中都握着明晃晃的西瓜刀,刀面映着街灯的光,冷得刺眼。
“洪兴现在走路还得跟人打招呼?”
乌鸦站在最前,盯着兴叔和他身旁的小弟,嘴角扬起,笑意里满是轻蔑。
“叔,你先走!”
阿仔猛地抽出腰间的短匕,挡在兴叔身前,想用自己的身体争取一点时间。
“快啊!”
见兴叔站着不动,他又急喊了一声。可当他回头一看,心立刻沉到了底——前后都是人,退路已被彻底封死。
乌鸦笑着走上前,一把夺过兴叔手里拿着的烧饼,随手扔在地上,脚尖一挑,踢进了路边的污水中。
“呵,堂主就吃这个?洪兴真是越来越没出息了。”
后方传来一声笑:“堂主吃烧饼当夜宵,手底下人都比他体面。”
兴叔脸色惨白,双腿发抖,声音断断续续:“乌……乌鸦,你……到底想怎样……”
乌鸦没理他,抬头望向后方的笑面虎,语气干脆:“别废话,我不想耗,直接解决他。”
话音落下,他反手一刀划过阿仔脖颈。阿仔瞪大双眼,还没来得及倒下,鲜血已喷涌而出。
兴叔瞳孔骤缩,转身想逃,可笑面虎早已逼近,一刀斩下。血光四溅,两具身体缓缓瘫倒,再无声息。
……
蒋天养坐在自家花园凉亭内。
天色晴好,花香浮动,微风拂面。
他提起茶壶,缓缓注水入杯,将其中一杯推至对面的车宝山面前,淡淡道:“喝茶。”
“谢二叔。”
车宝山穿着简单汗衫,额角还挂着汗珠,像是刚练完功便赶来。
道过谢后,他接过杯子,仰头一口饮尽。
蒋天养看着他那副豪饮模样,微微一笑。自己则端起茶杯,动作从容,轻轻啜了一口,闭目凝神,缓缓吐出一口热气,仿佛连呼吸都浸润在茶香之中。
茶壶轻抬,热流注入两只空盏。蒋天养执杯向车保山示意,语气平和地开口:“太国公司近来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