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琪昏迷之后被抬进房中,君无眠只命人将她软禁在屋内,却也并未说过不许她就医。府中医师仔细诊断了她的伤情,确定只是些皮外伤之后,便留下一些涂抹的药膏就走了。期间只有君亦来过几次,再无旁人。
“小姐...您要是疼就哭出来吧!你这样子...翠竹看着难受死了,小姐您好歹是君府的大小姐,城主和夫人怎能如此狠心,下这么重的手,背上这些伤痕...”婢女翠竹一边给君琪上药,一边心疼的泣不成声,两只眼睛红肿的像是兔子眼。看着被打的皮开肉绽的后背,翠竹忍不住浑身颤栗,长鞭上倒挂的那些毛刺,深深地刺进皮肉之中,伤口令人触目惊心。只怕愈合过后,那些伤痕也不会轻易抹除。
“翠竹...娘亲她...可曾来过?”面色苍白,自昏迷后君琪虚弱的吐出第一句话。
“梅姨娘...她...”翠竹欲言又止,不知该如何开口,她从未说过谎,也不会骗人。
“呵...”颤抖着抽动嘴角,君琪发出苦涩的干笑。
“小姐您莫要伤心,许是城主那边有事被绊住了,梅姨娘定会来看您的!”
“翠竹,我有时候真的很羡慕你...”
“小姐...您怎么了?翠竹只是一个下人,您怎会...”不明所以的翠竹当然不会明白君琪此话的深意,她一个没爹没娘的卑贱奴婢,和金枝玉叶的君府小姐有云泥之别。当众受了如此重的伤,一时想不开胡言乱语罢了。
“翠竹,我有点累了,想再睡会儿...”君琪将头别向床榻的里面,闭上了双眼。
“好,小姐您先歇着,奴婢去厨房做您最爱吃的桃花酥。”
翠竹抹着眼泪出了门,床榻里侧的人儿早已泪湿枕巾。脑海中浮现出凌霄阁受刑时,人群中斗笠下那双冷酷的黑眸看着她时没有一丝温度,转身离去时也只有决绝冷漠的背影。君琪再也无法痛苦的想下去,瘦削的双肩不住地发出微弱的颤抖。
“翠竹,琪儿醒了吗?”君亦不放心君琪,又跑来看她。就见翠竹一个人蹲在院中的角落里,怀中还抱着一碟琪儿最爱的桃花酥。
翠竹抬头,一双眼红肿,忙擦了擦脸上的泪痕,向君亦行礼。
“回少主,小姐已经醒了,她...”
“你怎么在这?发生了何事?可是琪儿的伤情又加重了?”君亦着急道。
翠竹摇了摇头,低头淡淡回道:“小姐背上的伤已经很严重了,再加重的话只怕这条命就没了...”
翠竹自小跟着君琪,照顾她的衣食,陪伴她,主仆俩的感情也很深厚。君亦听出她语气中有淡淡的幽怨之气,也不足为怪。有真心对自己好的奴婢,是君琪的福气。
君亦推门进去时,君琪已经又再次睡着。趴在床榻上,身形单薄的很难让人分得清哪是身体哪是被褥。半边脸侧在外面,还挂着未干的泪痕。
额上密密麻麻的细汗已经将头发打湿,君亦坐在床边伸手轻轻地拂了拂那些散乱的湿发,又将她挂在眼角的泪水拭去。抽动了下有些发酸的鼻头,便起身掩上门出去了。
翠竹站在门外,双手死死的攥着那盘桃花酥。
君亦走到她的面前,停下。
“你随我来,我有话问你。”
苍兰阁书房,双喜环抱双臂立在门外。
屋内,翠竹垂着头战战兢兢地立着,不敢看君亦的眼睛。
“若你不想你家主子再受此刑罚,就将你知道的尽数告知于我。我知你的忠心,可琪儿是我的妹妹,若她连我都不信任的话,只怕这世上再没有可信之人。”
翠竹搅动着手指,抿紧双唇。
她答应过小姐,绝不向外人透露半句!可如今望着床榻上遍体鳞伤的人,为了那么一个人受此磨难,可又有谁会真正关心她?
“告诉我,琪儿为何会出府?又为何去了那种地方?”
君亦深知以琪儿的性子,若非她自愿,没人能强迫得了她去那不该去的地方。
翠竹慢慢的抬起头,泪眼婆娑。君亦对着她轻轻地点了点头,那双真诚而又坚定的眼眸,让翠竹卸下最后一丝防备。
“小姐她...是为了一个人。”
君亦眼眸微缩,面上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一向刁蛮任性的她,从不知道还会对什么人上过心。眉头慢慢皱起,直觉告诉他,翠竹说的都是真的,并且那人还是一个男人!
“这事还要从半年前说起,那时府里新买进来一批奴仆,负责府院中的一些杂役。其中有一名长相清秀的奴仆在一众奴仆中很是起眼,可此人却生性沉闷,不爱说话,也不像其他奴仆那般讨好奉承管事的。只是默默地做着分给自己的工作,不卑也不亢,全然不像一个下人。好似这府中就没有他放在眼中之人,当然,也包括小姐。”
翠竹娓娓道来,“那天午后,小姐刚被夫人训斥过,无精打采的在园中闲逛...”
“小姐,奴婢听说这几日花园里的海棠花开了,甚是好看。不如让奴婢陪着您去赏花吧?”见君琪心情不好,翠竹便想着法的想逗她开心。
“又不是没见过,每年都是一样的花,有什么好看的!”君琪挥动着手中的枝条,将自己从君母那里受的气尽数撒向了脚边的一株还未长大的青梅树。
“若是和往年一样的花,奴婢岂敢在小姐面前卖弄。”翠竹凑上前一脸神秘的笑着说。
“听说前些日子府里新来了一个花奴,经他的手打理过的花草,就没有一枝是死的,连老花匠都束手无策的枯树,到了他的手里竟能枯木再逢春,奇迹般的又活了!”翠竹有声有色的向君琪讲述着新花奴的事迹,兴奋的手舞足蹈。
“那么夸张!真有你说的这么神奇?我才不信!”心里已经动摇的君琪,嘴上却依旧强硬。
“奴婢可不敢欺瞒小姐,这事奴婢是听管事的亲口说的。不但如此,那花奴种花培花的手艺更是令人惊叹。不仅培育了好多府上从未有过的花草,有些常见的花在他的栽培下竟还开出了不同寻常的五颜六色的花。奴婢原也不信,就忍不住好奇去了花园一探究竟...结果您猜怎么着?”
翠竹彻底勾起了君琪的好奇之心,一双眼就没离开过翠竹的嘴巴,正听的起劲,见翠竹还卖起了关子,便急的要抬手打她。
“结果怎么样啊?你快说啊?你看到什么了?”
“结果啊,奴婢看到满园的海棠花都盛开了,红的,粉的,白的,黄的,紫的...”
“什么?海棠花不都是红色的,怎么还有这么多...”君琪诧异道。
“就是说嘛,所以奴婢才觉得不可思议。这才想着陪小姐去看一看,小姐见了一定欢喜!”
君琪嫣然一笑,将手中的枝条一抛,看着翠竹说道:“要不...去看看?”
“嗯,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