凭空又增加了一个人的重量,君亦微微皱眉,额上已经开始渗出了密汗。距离桥中心还有好一段距离,不忍叶南乔失落,他只能坚持着走完。
断桥下围聚的人群越来越多,观望的人群中有两个极端的画面。一个有说有笑议论纷纷,一个鸦雀无声满目担忧。
街面上的热闹并没有因为围观断桥的人流而受到影响,猜灯谜的,舞龙狮的,玩杂耍的...依旧热火朝天。
一个没有点灯的小巷子里,两个男人一前一后站在暗影里,观望着对面的天水桥。
“为何要急着见我?”一个男人的声音在冰天雪地的寒夜里幽幽响起。
“回主人,念州城内有人在寻荼靡的下落。”回话的是一名身着黑色斗篷的少年,宽宽大大的帽子遮住了他的脸。
少年前面的男人负手而立,背对着他。同样一身黑衣,散发着危险的气息。
“是何人?”
“一名女子。她好像一直在寻找荼蘼,看样子对她很重要。”
“你见过她?”
“一次。再没见过。”
黑衣男子转身,戴着黑色的面具。“找机会,带她来见我。”
“是,属下遵命。”斗篷少年垂首回应,两人相对无言。
一声声凄厉的惨叫声将二人的视线同时拉向对面的天水桥,桥头两端的人群都未到达中心,桥上依旧不断地有人坠落。
加油,苏陌!你能行的,就快到了!
两端的人群距离越来越近,桥面上也越来越稳定,终于所有人都到达了桥中央,被踩实的中心柱牢牢地伫立在水中,稳稳当当。
苏陌终于长舒了一口气,面具下的嘴角也终于上扬了。
我做到了!婆婆,师父!陌儿做到了!
婆婆,您还好吗?还在怪陌儿吗?
师父,您在念州城吗?如今我就站在城内最高的地方,若您也在,会看到陌儿吗?
“君亦哥哥!我们到了!真的到了!”叶南乔兴奋不已,激动得眼泪直流。
“嗯。”君亦应了一声,此时的他,汗如雨下,分不清哪是自己的汗水,哪是飘落的雪花留下的痕迹。
“君亦哥哥要祈什么福?”
“我不信这个。”君亦皱了皱眉,活动了下双腿,刚刚被叶南乔踩着的双脚已然麻木,快要没了知觉。
“你不是要向神明祈福呢嘛,还不快点!”
叶南乔不再多问,转身面向浩瀚的夜空,双手合十,闭上双眼虔诚祈祷。
君当作磐石,妾当作蒲苇。蒲苇韧如丝,磐石无转移。
叶南乔转眸,深情款款的望着面前的君亦,今晚的他,让她感觉离自己很近。近到她可以和他迈着相同的步伐,保持着同样的呼吸。
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纷纷飘落的雪花落在两人的头上,染白了他们的发。
叶南乔开心的笑了,为这共白头。
隔着面具,君亦丝毫察觉不到她的情绪,也不关心。
心不在焉的四处张望,只想叶南乔能够快点祈完福,他好赶紧远离这无聊之地。
目光所及,无意中瞥见人群中竟然有一个熟悉的身影。虽然她戴着面具,可君亦还是从那让他魂牵梦绕的侧颜一眼便认出了苏陌。
是她?她也来了!
苏陌侧身站在桥上,正双手合十向天祈福。
断桥若真能祈福,那便愿你长乐无忧吧!
君亦怔怔的望着不远处的苏陌,眼神幽怨,浑身像是没了气力一般,向下垂落。
愿婆婆福寿安康长命百岁,师父平安无虞一切顺遂,菜菜快乐没烦恼,青栀茉莉永远幸福,二胖,胖婶儿,小阿枫身体健康...
还有...还有...
向神明为身边的人祈愿了一遍,苏陌的脑海中闪过一个身影,有些模糊不清,可却让自己的心狠狠地疼了一下。
“城内鸦杀的事件看似已时过境迁,实则念州城少主从未停止过暗中调查。主人该吩咐鸦鸦不要在这个关头出现在城内,以免招惹不必要的祸端。”斗篷少年的声音不急不缓,不卑不亢。
“鸦鸦的事勿需你操心,做好交代给你的事即可。”面具男人冷冷回道。
宽大的帽檐下,少年的嘴角邪魅一扯,轻轻说道:“是吗?”
下一秒,浩瀚夜空一声尖利的鸦叫不合时宜的在念州城上空响起,打破了原本热闹祥和的局面。
伴随着一声“杀人鸦又来了”,花灯节上的百姓个个如惊弓之鸟般一瞬间四处逃窜。
慌乱中被撞翻的花灯车,被推倒的街边小摊,走散的稚童...
尖叫声,哭喊声,响彻整条街道。
“花灯节祈福,妖物乍现,是凶兆,不吉啊!”
“念州城要遭殃啦!”
“鸦过必有死人!老天爷啊!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被恐惧包围的念州城百姓,无助的向苍天发问!平静安稳了几十年,如今一连串的诡异事件不得不让他们存疑,江湖中或许会迎来又一场腥风血雨,那么他们的太平日子又能剩几天?
面具男仍旧不动声色的负手而立,“一群愚昧无知的人,咎由自取。”
一只体型庞大的黑色乌鸦在夜空中振翅飞翔,与这夜色浑然一体。若不是风中飘落的白色雪花,极难在黑暗中发现它的踪影。
黑鸦在念州城上空不断盘旋,最终锁定了天水桥。
原本到达桥中央好不容易松了一口气的众人都在闭目祈福,直到那一声鸦叫将众人拉回现实。
黑鸦犀利的双眼在黑暗中闪着红色的光芒,像是一颗随时准备爆破的炸弹。尖利猩红的嘴巴伴随着鸦叫声一张一合,扑扇着双翅在他们的头顶不断来回盘旋,它没有急着伤害任何人,好似在向他们示威挑逗。
已经有人拔出了刀剑随时准备与黑鸦大战,可天水桥上却并非全是临危不惧的高手,也有如叶南乔一般毫无功力的素人,以及像苏陌一样资质平庸借助外力勉强登桥的武学后辈。
君亦握紧手中的长剑,抬头仰望上空的那一团黑。
果然是你!那双在黑暗中散发着绿色光芒的眼睛,让他既愤怒又兴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