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冲在帅帐里盯着地图,手指落在檀州。
朱武端着茶碗进来,看他还没歇,劝道:“统帅,都三更天了,您该歇歇了。”
“歇不了。”
林冲头也不抬,用炭笔在檀州周围画了几个圈。
“萧鸣镝这次退兵,必然回去调兵。檀州是辽军南下的前哨,若不拔掉,咱们永远被动挨打。”
朱武凑近看地图,檀州位置太险要,三面环山,易守难攻。
“统帅想打檀州?”
“不是想,是必须打。”
林冲放下炭笔,端起茶碗喝了一口。
“辽军每次南下,都从檀州出发。那里有粮仓,有驿站,有兵营。”
他顿了顿。
“若拿下檀州,辽军南下的路就断了一半。”
朱武倒吸一口凉气。
“可檀州守军至少五千,还有辽国派来的铁鹞子常驻。咱们若攻城,怕是——”
“我不攻城。”
林冲打断他。
“檀州城墙高厚,咱们火炮再猛,也不可能轰塌城墙。”
朱武更糊涂了。
“那统帅打算如何?”
林冲站起来,走到地图前,手指在檀州北面点了点。
“檀州城外十里,有个叫黑松岭的地方,是辽军运粮的必经之路。”
朱武反应过来。
“统帅是要——”
“断他们的粮道。”
林冲转身。
“檀州守军虽多,但城内粮仓只够撑半个月。若咱们切断粮道,不出十日,檀州自乱。”
朱武拍案叫绝。
“妙计!那末将这就去调兵——”
“不急。”
林冲摆摆手。
“调兵容易,但咱们得先确认一件事。”
“何事?”
“辽军在黑松岭布了多少兵。”
朱武恍然。
“末将这就派鹰眼司去查。”
“去吧。”
朱武转身刚要走,林冲又叫住他。
“朱武。”
“在。”
“这次去黑松岭,除了查清辽军兵力,还得带一样东西回来。”
朱武一愣。
“何物?”
林冲从怀里掏出一张纸,递给他。
朱武接过一看,纸上画着一株草,叶子细长,根茎粗壮。
“这是……”
“牧草。”
林冲说得很平静。
“辽人的战马,就靠这种草料养活。若咱们能弄到这草的种子,将来说不定能派上大用场。”
朱武把纸叠好,郑重收起。
“末将明白。”
他走了。
帅帐里又剩林冲一人。
他站在地图前,盯着那个“檀州”二字,许久没动。
窗外传来巡夜士兵的脚步声,篝火噼啪作响。
三日后。
鹰眼司传回消息。
阿蛮带着两个探子,风尘仆仆赶回二龙山。
“统帅,查清了。”
阿蛮摊开一张手绘地图,上面标注得密密麻麻。
“黑松岭辽军只有三百人,每隔五日换防一次。粮车队伍每次二十辆,护卫骑兵五十人。”
林冲接过地图,仔细看。
“他们换防的时间,查到了吗?”
“查到了。”
阿蛮指着地图上一个标记。
“每月初五和二十,辰时三刻。”
林冲算了算日子,今天是初三。
“来得及。”
他转身,对帐外喊。
“周铮!”
周铮大步进来。
“在!”
“你带雷霆营五百火铳手,连夜赶往黑松岭。”
林冲把地图递给他。
“初五辰时三刻,辽军换防,新旧两队交接时,必然松懈。你趁机摸上去,一轮齐射,先打乱他们阵脚。”
周铮接过地图,仔细看了片刻。
“统帅,末将有个问题。”
“说。”
“若辽军换防时,带的人比咱们多怎么办?”
林冲笑了。
“不会多。”
他指着地图上一个标记。
“黑松岭地势狭窄,容不下太多人。辽军若带多了,反而碍事。”
周铮点点头。
“末将明白。”
“去吧。”
周铮转身要走,林冲又叫住他。
“周铮。”
“在。”
“这次打黑松岭,只准打辽军,不准动粮车。”
周铮一愣。
“统帅是要留着粮车?”
“对。”
林冲说得很慢。
“粮车上插辽军的旗子,推回檀州,守军会以为是自家的粮草到了。等他们开城门接粮的时候——”
他顿了顿。
“咱们再动手。”
周铮倒吸一口凉气。
这招太狠了。
他深吸一口气,抱拳。
“末将领命!”
当夜,周铮带着五百火铳手,悄无声息离开二龙山。
林冲站在城楼上,看着他们远去的背影。
朱武走过来。
“统帅,若这次成了,檀州必乱。”
“会乱。”
林冲转身。
“但乱了才好。”
朱武不解。
“为何?”
“辽人这些年,在檀州搜刮了多少民脂民膏?那些汉人流民,被他们压榨得活不下去,才逃到咱们这里来。”
林冲说得很平静。
“若咱们拿下檀州,那些流民就能回家了。”
朱武沉默片刻。
“统帅是要——”
“让他们回家。”
林冲打断他。
“但不是空着手回去,得带点东西。”
“何物?”
“种子,农具,还有火铳。”
朱武瞪大眼睛。
“统帅是要让流民拿火铳回去?”
“对。”
林冲转身。
“辽人欺压汉人,靠的就是汉人手里没家伙事。若咱们给他们火铳,教他们怎么用,将来辽人想再欺负他们,就得掂量掂量了。”
朱武听得热血沸腾。
“统帅高见!”
林冲没再说话,只是看向远方夜色。
黑松岭,就在那个方向。
初五,辰时三刻。
黑松岭山口。
三百辽军正在换防,新来的队伍刚到,旧队伍还没走,两边人混在一起,七嘴八舌聊天。
“这月的粮草怎么还没到?”
“快了,应该就在后面。”
“老子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待了十天,快憋疯了。”
“谁说不是,回去得好好喝一顿。”
就在这时,山坡上突然响起一声尖锐的哨音!
辽军猛地抬头,只见山坡上黑压压站着一排人,火铳黑洞洞的铳口对准他们。
“不好!有埋伏!”
话音未落,周铮挥手怒吼。
“放!”
五百支火铳齐射!
铅弹雨点般泼下来,辽军惨叫着倒地。
换防的两队人马乱成一团,有人想跑,有人想反击,结果互相撞在一起,更加混乱。
周铮冷笑。
“第二轮,放!”
又是一轮齐射。
这次,辽军彻底崩了。
剩下的人丢盔弃甲,疯了一样往山下跑。
周铮没追,只是挥手。
“打扫战场,把粮车推过来。”
火铳手们冲下山坡,很快把二十辆粮车推到一起。
周铮走到粮车前,掀开车上的油布,里面装的全是麦子和干肉。
“统帅说得没错,辽军果然运粮来了。”
他转身,对手下吼道。
“把辽军的旗子插在车上,咱们推着车去檀州!”
“是!”
半个时辰后。
檀州城下。
城楼上的辽军守卫,远远看到一队粮车缓缓驶来。
车上插着辽军的旗子,领头的还是辽军装束。
“粮车到了!”
守卫兴奋地喊。
城门缓缓打开。
粮车队伍进了城门,守卫正要上前检查,突然,领头那人猛地掀开斗篷!
不是辽军,是周铮!
周铮抽出腰刀,怒吼一声。
“动手!”
粮车上的油布被掀开,下面藏着的全是火铳手!
火铳齐射!
城门口的辽军守卫猝不及防,瞬间倒下一片。
周铮带着火铳手冲进城门,直奔城门绞盘。
“砍断绳索,别让他们关城门!”
几个火铳手抡起斧头,咔咔几下砍断绞盘绳索。
沉重的城门再也关不上了。
城楼上的辽军慌了。
“快!快去禀报将军!”
“敌袭!敌袭!”
周铮站在城门口,吹响哨音。
城外,早就埋伏好的五百火铳手冲了进来。
檀州城,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