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傍晚下班回到家，打开门，一眼撞见正在给儿子喂饭的许老太太，嚼碎了喂给孩子。
只是一眼，足够逼疯邱悦，她两眼一黑，惊叫出声，一个箭步上去掀翻老太太手里的碗筷，第一时间抱起儿子。
“吐出来，快吐出来！！”
她用手给儿子抠，带着冲进厕所，连洗带吐。
这个年纪的孩子懵懂无知，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身体的难受让他嗷嗷哭泣，小脸憋得通红。
许老太太手里的铁勺和碗筷掉了一地，愣愣起身，没能反应过来，转头看到孙子痛苦的脸，心痛不已。
“邱悦，你这是干啥呢？”
她不理解，家里几个孩子孙子她都是这么带大的。
“干啥！？”
被孩子哭得心烦意乱，邱悦抱起拍着背，仇视地瞪着面前的老太太，“你怎么能嚼碎了给孩子吃呢？让他吃你剩下的？恶不恶心？你是不是故意的，你有什么怨气你冲我来，拿我儿子发泄算什么！？”
劈头盖脸一顿怒斥让老太太呆愣在原地。
“我，我怎么是报复呢？他可是我亲孙子，孩子不都是这么喂的吗？那利国也是这么长大的，现在不是也好好的？”
许老太太一脸受伤，面对邱悦眼里的嫌弃。
孩子牙口没长好，消化弱，把食物嚼碎了喂给他，是害怕他噎着，这是记忆里祖祖辈辈的做法，她都是这么做的。
并非许老太太故意的恶心人，这是她一生的习惯，在物资匮乏的农村，劳动强度极大，能吃饱饭就是幸福，哪里有心思讲究礼仪，卫生标准也和这个窗明几净的大城市格格不入，不是她故意的邋遢。
邱悦看着她不知悔改无辜的脸，火冒三丈。
“这是有毒的！你嘴里全是病菌，传染给建军生病了怎么办！？能不能让我省点心，我上班已经够累了，下了班，你还要给我找事！”
“浑身上下都是陋习，你儿子也是跟你学的，一家子土包子乡巴佬，你们母子俩这么恶心也就算了，还得把我儿子给教成这样！？”
这一刻，邱悦深刻意识到让婆婆来帮忙带孩子是多么愚蠢的决定。
她亲妈再多的不是，也是城里人，培养的孩子都是工人，有头有脸的城市人。
而不是像这些脏兮兮，吃饭吧唧嘴，随地吐痰，上厕所不洗手的乡巴佬一样上不得台面。
许老太太红了眼圈，伸手试图去抱孙子，被邱悦狠狠推了一把。
脚下一个趔趄。
“你还想做什么？脏死了！”
许老太太站稳身体，看着怒目相视的儿媳妇，那看待仇人一样的眼神，让她脊背发凉。
“我跟你们这家人没得说！”
邱悦抱着儿子转身，提起椅子上的包掉头离开。
一看这架势，许老太太知道她又得上娘家去了。
一会儿儿子回来了见不到老婆孩子，心里不定怎么难受。
“邱悦，邱悦，我错了，是我错了，这样，以后再也不会了，我改，我改，都听你的。”
她急忙上前拽住邱悦，苦着脸道歉，保证没有下次。
“怎么了？怎么了？”
闻声而来的邻居们听到吵闹声，都围了上来，看着脸红脖子粗的邱悦，一脸疑惑。
邱悦深吸一口气，“还不是这老太太，恶心的要命，把嘴里吐出来的东西喂给孩子！”
这话让婶子们愣了愣。
年轻人皱着脸难以理解，一部分上了年纪的嫂子不以为然：“哎呦，邱悦这多大点事，以前就是这样的，和你婆婆好好说说，她改了就行了。”
“可不是，这以前能吃饱饭都不错了，还嫌这嫌那，才吃饱饭几年啊？”
萧着刚从食堂回来，瞧见这一幕，没有回头，默默打开门进屋眼不见心为静。
邱悦刚有所熄灭的火气噌地上来了。
这里的人都向着老许家！
她抱着孩子，不发一言，推开试图劝解的老嫂子，头也不回地下了楼，骑上自行车去娘家。
许老太太只感觉天昏地黑，追了半路，脚步跟不上，只能眼睁睁看着儿媳妇回娘家，心里悔不当初，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儿子，又惊又恐，一个人回家坐在空荡荡的椅子上抹眼泪。
隔音不太好。
萧着依稀听到老人了的哭声，他下乡插队那么些年，对乡下的情况有深入的了解，能体会许老太太的想法。
叹了口气，拿上两个苹果敲响了房门。
“萧，萧团长。”
打开门本以为是儿子，见到萧着，老太太顿住，缓慢擦脸挤出笑容，脸上热辣辣的。
萧着把苹果递给她，猜想老太太来城里不习惯，心里空落落的，现在惹了事，心里也害怕很。
“婶子，别跟邱悦计较，她是护士，对这方面看重一些，下次改了就好了，我们是两代人，生活方式肯定是不一样的，磨合过程中有些摩擦争吵，也是很正常的事，您不用多想。”
萧着微笑，褪去往日的清冷威严，看着她接过苹果，“一会儿利国回来了，让他去我那坐坐，剩下的事我跟他说，不用担心，吃饭了没？”
许老太太万万没想到，平时看上去不苟言笑的萧着还有这样一面。
心里注入一股强烈的暖流，几乎要忍不住再次流下泪来。
连连点头，“诶，我知道了，等利国回来我告诉他，谢谢你了，谢谢你萧团长。”
萧着颔了颔首，转身返回了家门。
老太太站在门前，看着屋门关上，心中感慨万千，悬起的心落下，坐在椅子上，也没有刚才的惶惶不安了。
……
“萧着。”
前脚刚说完不久，后脚许利国就敲响了房门，头疼不已，进屋坐在沙发上，朝着张阿姨笑了笑，只是那笑比哭还难看。
张阿姨点了点头，打了声招呼，返回屋里照看孩子。
萧着起身给他倒了杯茶。
“别愣着了，一会儿赶紧去把邱悦接回来，拖得越久越不好。”
倒了杯茶，萧着前往书房堆积的礼品里，挑了几样。
“上次从我岳父和我爸那顺来的茶叶和酒，还有这小孩可以喝的麦乳精，你都带上，礼多人不怪，也不是什么大事，和你岳父岳母好好说说，把老婆带回来。”
许利国脸色骤变，连忙起身：“这怎么能行？萧着，这太贵重了我不能要。”
萧着不由分说塞给他，“你们能别吵架，惹老太太不高兴，就算是帮我忙了，拿走吧，我在家也喝不上。”
摆了摆手，萧着直接将人推出了门。
俩人推推搡搡撞上回来的江知微。
许利国说不出的尴尬，提着一手的珍贵礼品，面露讪讪，下意识看向萧着，坚决不要。
江知微瞥了眼礼品，轻笑出声：“呦，你俩这是干啥呢？腐蚀干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