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的国防大学一片肃静，程微意站在宿舍窗前，看着远处渐亮的天际线。今天是钢铁长城联合演习出发的日子，她几乎一夜未眠，脑海中不断回放着陆沉视频中的警告和父亲矛盾的指令。
微意，你收拾好了吗？韩梅睡眼惺忪地从被窝里探出头。
程微意点点头，指了指床边的行军包：昨晚就准备好了。
林雪从上铺利落地跳下来，开始麻利地打背包：听说这次演习连空军都会参与，你哥会不会来？
程微意的手微微一顿。哥哥还在医院养伤，但以他的性格，很可能会强行归队参加演习。想到程北辰打着石膏还要上战场的倔强样子，她不禁叹了口气。
集合哨响了！韩梅惊呼一声，三人手忙脚乱地最后检查装备。
操场上，参加演习的学员已经列队完毕。校长站在讲台上，身旁是几位来自总部的观摩军官。程微意站在信息作战分队的队列中，目光扫过全场，没有看到陆沉的身影。
全体注意！校长的声音通过扩音器传遍操场，钢铁长城联合演习正式开始！我校将作为蓝军信息作战主力，与第三十八集团军电子对抗团协同行动。出发！
随着命令下达，学员们有序登上来接运的军车。程微意刚把背包放好，一个参谋军官匆匆跑来：程微意学员？请跟我来。
在同学们疑惑的目光中，程微意跟随参谋上了一辆单独的越野车。车内已经坐着一个面容严肃的中校，肩章显示他来自总参情报局。
我是周处长，项目负责人。中校递给她一个加密通讯器，从现在开始，你直接向我汇报。
程微意接过通讯器，心跳加速。这与父亲交代的安排不同——当时说的是向技术小组汇报，而非直接对周处长负责。
有问题？周处长锐利的目光扫过她的脸。
报告首长，没有。程微意决定先保持谨慎，我需要了解具体任务细节。
周处长递给她一份文件：演习期间，红军将模拟外军电子战部队，尝试渗透我军指挥系统。你的工作是监控异常信号，特别是与之前项目分析过的相似特征。
程微意快速浏览文件，内容与父亲交代的基本一致，只是汇报对象变成了周处长。这中间的矛盾让她警觉起来——谁在说真话？父亲？周处长？还是视频中发出警告的陆沉？
车队行驶了三小时，终于抵达朱日和训练基地。这个亚洲最大的军事训练基地此刻戒备森严，各种军车、坦克和装甲车川流不息，天空中不时有战机编队呼啸而过。
程微意被安排在一间独立营房，里面已经准备好了全套电子战设备。她刚调试好系统，通讯器就响了起来。
频率148.35，立即监听。周处长的声音简短有力。
程微意迅速调整设备，耳机中传来一阵奇怪的电流杂音，与她之前分析的信号极为相似，但频段完全不同。
报告首长，检测到异常信号，但频段与预期不符。她如实汇报。
继续监听，记录所有特征。周处长命令道，不要向任何人提起这个频段，包括你父亲和严教授。
通讯切断，程微意的手指悬在键盘上方，陷入两难。周处长的命令与父亲的指示直接冲突，而陆沉的警告又让情况更加复杂。她该相信谁？
犹豫片刻，程微意决定采取折中方案——她按照周处长的要求监听神秘信号，但同时悄悄启动了父亲给她的专用程序，将数据备份到另一个加密通道。
程微意！一个熟悉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程微意猛地回头，看到哥哥程北辰站在门口，右臂还吊着绷带，脸上却带着标志性的痞笑。
哥？！她冲过去，又急又气，你的伤...
小伤不碍事。程北辰满不在乎地摆摆手，压低声音，听着，情况有变。陆沉让我告诉你，不要完全相信周处长。
程微意倒吸一口冷气：什么意思？周处长不是...
表面上是项目负责人，但实际上...程北辰警惕地看了看门外，他可能与有联系。
程微意的大脑飞速运转。如果周处长不可信，那父亲知道吗？严教授又扮演什么角色？为什么每个人都在告诉她不要相信其他人？
演习开始后，保持通讯器开启状态。程北辰快速交代，陆沉会找机会联系你。他顿了顿，还有，小心严教授。
哥，到底...
时间到了，我得归队。程北辰打断她，突然提高音量，好好表现，别给程家丢脸！说完，他行了个军礼，转身离去。
程微意呆立在原地，感到一张无形的网正越收越紧。每个人都告诉她不要相信别人，而她必须在迷雾中独自判断真相。
演习正式开始前的战术会议上，程微意终于见到了严教授。他作为技术顾问坐在主席台一侧，面容比往常更加冷峻。当程微意走进会场时，严教授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几秒，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各就各位，演习一小时后开始。总指挥宣布，蓝军负责防守指挥中枢，红军模拟外军进行电子渗透和物理破坏。
会议结束后，程微意故意放慢脚步，等在人少的走廊拐角。果然，严教授很快跟了上来，假装查看文件，实则低声道：今晚8点，基地图书馆后门。单独来。
程微意心跳加速，但面上不显，只是微微颔首。严教授大步离开，仿佛两人从未交谈。
回到工作站，程微意陷入了更深的困惑。严教授是出于什么目的约她见面？是像陆沉警告的那样别有用心，还是像父亲暗示的那样值得信任？她该不该去赴约？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演习开始的倒计时不断逼近。程微意决定先专注于手头任务——监控异常信号。她戴上耳机，开始扫描周处长指定的频段。
突然，一个熟悉的信号模式出现在屏幕上。程微意立刻坐直身体，手指飞快地敲击键盘。这信号与她之前分析的特征高度吻合，但来源却显示是红军的一个常规通讯节点！
奇怪...她喃喃自语，尝试追踪信号源头。
就在这时，工作站的门被推开，周处长带着两名军官走了进来。
有发现吗？周处长问，目光扫过她的屏幕。
程微意下意识地切换了界面：报告首长，尚未发现异常。
周处长似乎没有起疑，只是点点头：继续监控。演习开始后，红军会加大电子攻击力度，重点关注他们的主攻方向。
明白。
周处长离开后，程微意重新调出那个神秘信号。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将其备份到父亲给的加密通道。无论周处长是正是邪，多留一手总是好的。
演习开始的号角响起，整个基地瞬间进入战斗状态。程微意的工作站与指挥中心直连，大屏幕上实时显示着各部队的部署和电子战态势。
前两个小时相对平静，红军只是进行了一些试探性攻击。程微意一边监控周处长指定的频段，一边留意着那个神秘信号。信号时断时续，似乎在进行某种复杂的加密通讯。
蓝军注意，红军开始主攻！指挥中心的警报突然响起。
大屏幕上，代表红军的红色箭头突然从三个方向扑向蓝军防线。程微意迅速调整设备，捕捉到大量电子干扰信号。其中一组信号立刻引起了她的注意——它们伪装成常规干扰，但底层编码与特征惊人相似！
报告指挥中心，检测到高级电子渗透尝试！程微意按下通讯键，特征与预期威胁相符！
收到，继续追踪。指挥中心的回应出奇地冷静，技术小组已就位。
程微意皱眉。按照预案，发现此类威胁应该立即启动最高级别防护，为什么指挥中心如此淡定？她犹豫了一下，决定同时向父亲给的加密频道发送警报。
突然，她的耳机里传来一阵刺耳的电流声，接着是一个熟悉的嗓音：微意，能听到吗？
程微意浑身一震——是陆沉！他的声音经过电子伪装，但她依然能辨认出那独特的语调。
听得到。她压低声音回应，心跳如鼓。
情况紧急，周处长不可信。他给你的频段是陷阱，用来监控你的行动。陆沉语速很快，真正的威胁来自严锋，他今晚约你是为了获取你手中的数据。
程微意的手指紧紧攥住耳机线。陆沉的话与哥哥的警告一致，但这意味着父亲和严教授都在欺骗她？
我该相信谁？她几乎是本能地问出这个问题。
短暂的沉默后，陆沉的声音再次响起，这次带着前所未有的温柔：相信我，小野猫。今晚8点，不要去赴约。我会在b7区等你，有重要证据给你看。
通讯突然中断，程微意呆坐在椅子上，感到一阵天旋地转。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男人——父亲和陆沉，给出了完全相反的警告。而她必须在几小时内做出选择。
时间在高度紧张的电子对抗中飞速流逝。程微意一边应付常规监控任务，一边秘密分析那个神秘信号。通过多重解密，她终于提取出一段模糊的语音片段：
...行动按计划进行...严已就位...程的女儿是关键...
程微意的手开始发抖。程的女儿——这明显是指她！而严已就位很可能指严教授。这段录音似乎证实了陆沉的警告，但为什么父亲会信任严教授？难道父亲也被蒙蔽了？
傍晚六点，程微意接到通知去指挥中心汇报。她谨慎地删除了所有敏感分析记录，只带着常规监控数据前往。
指挥中心戒备森严，经过三道安检才得以进入。周处长和几位高级军官正在电子沙盘前讨论战术，看到她进来，周处长招了招手。
程学员，汇报你的发现。
程微意简要报告了电子战态势，刻意省略了那个神秘信号。周处长似乎很满意，但就在她准备离开时，他突然问：你父亲联系过你吗？
程微意心头一紧：报告首长，没有。
奇怪，他说会给你特殊指令。周处长若有所思，算了，继续你的工作吧。
这个看似随意的问题让程微意更加警惕。父亲从未提过什么特殊指令，周处长显然是在试探她。
回到工作站，程微意做了个大胆的决定——她要去见陆沉。无论真相如何，他至少给出了具体的证据承诺，而其他人只是在互相指控。
距离约定时间还有一小时，程微意开始准备。她将关键数据复制到一个微型储存器，藏在内衣暗袋里。然后给工作站设置了自动运行程序，制造她仍在岗位的假象。
韩梅，她通过内部通讯联系好友，帮我个忙，如果有人找我，就说我去洗手间了。
你又干什么危险的事？韩梅敏锐地问。
回来再解释。拜托了！
晚上7:40，程微意借着夜色溜出工作区。b7区位于基地西北角，是一片模拟城镇训练场，此刻应该无人使用。她贴着阴影前进，心跳快得几乎要冲出胸腔。
夜视镜下，废弃的显得格外阴森。程微意按照记忆中的地图，向中央广场移动。每走几步就停下来倾听周围的动静，生怕有人跟踪。
广场中央的钟楼下，一个黑影静静伫立。即使看不清面容，那挺拔的身姿也让她一眼认出是陆沉。程微意几乎是本能地想要跑过去，但多年的军事训练让她保持了警惕。她躲在一堵断墙后，仔细观察周围是否有埋伏。
出来吧，小野猫。陆沉突然开口，声音低沉而温柔，只有我一个人。
程微意这才现身，但仍保持着安全距离：证明你是真的陆沉。
陆沉轻笑一声，举起右手——他戴着那对她送的鹰头袖扣，月光下闪闪发亮。
这个够吗？还是说...他突然压低声音，要我提醒你，在消防通道里，我们的第一个吻是什么感觉？
程微意耳根发热，但终于放下戒备，快步走到他面前。近距离看，陆沉比上次见面瘦了不少，眼下有明显的黑眼圈，显然任务期间没休息好。
你没事真是太好了。她脱口而出，随即又懊恼自己的直白。
陆沉的眼神柔和下来：对不起，让你担心了。他迅速切入正题，时间有限，先看这个。
他取出一个军用平板，播放了一段视频。画面中，严教授正在与一个模糊人影交谈，递过一个U盘。
...数据都在这里，包括程的分析结果...严教授的声音有些失真，...下一步按计划进行...
视频突然切换到另一个场景，周处长站在军区总部的走廊上，正与某人通话：...严已经得手，可以准备收网了...
程微意的手不自觉地发抖：这...这意味着什么？
严锋和周处长都是的人。陆沉的声音冷硬如铁，他们利用项目收集我军电子战数据，同时监控你的分析能力。
那我父亲...
程叔叔被蒙蔽了。陆沉轻轻握住她的手，灰狐渗透得很深，我们暂时不能相信任何人。
程微意深吸一口气，努力消化这些爆炸性信息。月光下，陆沉的眼神坚定而温柔，给了她一丝难得的安心。
接下来怎么办？她问。
继续扮演你的角色，但要小心周处长的指令。陆沉从口袋里取出一个小装置，这是加密通讯器，只有我能联系你。发现任何异常立刻通知我。
程微意接过通讯器，指尖不小心碰到陆沉的手掌，一股电流般的触感让她迅速缩回手。
还有，陆沉突然严肃起来，关于二十年前的雪狼行动，你知道多少？
程微意摇摇头：只听父亲提过名字，说是次高度机密的任务。
陆沉似乎想说什么，但远处突然传来脚步声和手电筒的光亮。他立刻将程微意拉到阴影处。
有人来了，分开走。他急促地说，记住，不要相信周处长和严锋。演习最后阶段，会有大动作。
程微意点点头，转身欲走，却被陆沉一把拉回。在月光照不到的墙角，他迅速而坚定地吻了她的额头。
小心，小野猫。他的呼吸拂过她的耳廓，我不能再失去你。
这句奇怪的话让程微意心头一震，但来不及追问，陆沉已经消失在夜色中。她调整好呼吸，从另一条路线悄悄返回工作区。
刚拐过一个角落，程微意猛地停住脚步——严教授正站在前方不远处，似乎在等人。她迅速躲到一堆建筑材料后面，心跳如雷。
我知道你在那里，程微意。严教授突然开口，声音冷静得可怕，出来吧，我们该谈谈了。
程微意的手指摸向腰间的战术匕首，脑海中闪过陆沉的警告。她深吸一口气，做出了选择——转身就跑！
站住！严教授的声音在身后响起，接着是急促的脚步声。
程微意像离弦之箭般在模拟街道中穿梭，利用复杂的巷弄甩开追兵。转过几个弯后，她躲进一栋半毁的建筑，屏住呼吸听着外面的动静。
脚步声渐渐远去，程微意这才长舒一口气。她掏出陆沉给的通讯器，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按下通话键。现在联络太危险，她必须先理清思路。
严教授为什么会在那里？是巧合还是早有预谋？陆沉提到的雪狼行动又有什么关联？更重要的是——他最后那句我不能再失去你是什么意思？
远处，演习的炮火声此起彼伏，照亮了半边夜空。程微意知道，真正的战斗才刚刚开始。而她，正站在风暴的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