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剑心初鸣
黑暗，如同浓稠的墨汁，将柴房彻底淹没。风雪敲打窗棂的声音，是这寂静中唯一的背景。
林轩盘膝而坐，双目紧闭，呼吸悠长而微弱，几乎与这黑暗融为一体。他正全力运转着那本无名残篇中记载的“敛息诀”，尝试将自身的存在感降至最低。
然而，他的心神，却并未完全沉浸在敛息之中。
或许是明日生死未卜带来的压力，或许是《无名剑典》带来的精神层面的微妙变化，一段尘封已久、几乎被遗忘的记忆碎片，毫无征兆地浮现在他的脑海深处。
那是一个同样寒冷的冬夜，火光摇曳。年幼的他发着高烧，蜷缩在病榻上，意识模糊。父亲林啸天，那个记忆中如山岳般伟岸、却又带着一丝疲惫和沧桑的男人，正坐在床边，用那双布满厚茧、却异常温暖的大手，紧紧握着他滚烫的小手。
父亲的脸色在火光映照下显得有些苍白，眼神中充满了不舍与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重。
“轩儿……”父亲的声音低沉而沙哑，带着他当时无法理解的疲惫，“记住……林家男儿，可以资质平庸，可以一时落魄，但脊梁……不能弯！心气……不能灭！”
父亲的手紧了紧，仿佛要将所有的力量都传递给他。
“这柄剑……”父亲将一样冰冷坚硬的东西塞进他滚烫的手心，正是那柄布满锈迹的家传铁剑。“它……曾随先祖饮尽仇寇血，也曾……陪我历经生死劫。如今，爹把它交给你。”
年幼的林轩迷迷糊糊，只觉得那剑柄冰凉刺骨，稍微缓解了额头的灼热。
父亲俯下身，在他耳边，用近乎呢喃、却又无比郑重地语气说道：“剑……是有灵的。待你心诚志坚之日，或可……聆听到它的声音。它……会护着你……”
话音渐渐微弱，后面的内容，林轩已记不清晰，只记得父亲那双深邃眼眸中，最后闪过的一丝如释重负和……决绝。
第二天清晨，父亲便离开了家，再也没有回来。只留下这柄锈剑，和一句当时他完全不懂的嘱托。
“剑……是有灵的……”
“心诚志坚之日，或可聆听到它的声音……”
这几句话，如同惊雷般，在此时此刻，无比清晰地回荡在林轩的脑海！
五年了！他将这柄剑带在身边，日夜擦拭，练习剑法，却始终只当它是一柄坚硬些的凡铁，一个念想。从未真正想过，父亲的话，可能并非虚言！
他猛地睁开双眼！黑暗中，他的瞳孔似乎闪烁着异样的微光。他低头，看向横于膝上的锈剑。
他不再仅仅是用手去抚摸，而是尝试着，将全部的精神，将《无名剑典》观想出的那缕清凉气息，将那颗历经磨难却愈发坚韧的向道之心，毫无保留地、虔诚地，投向这柄陪伴他五年、今日助他克敌的……伙伴！
“嗡……”
一声极其轻微、仿佛来自灵魂深处的剑鸣，陡然在他心间响起！
不是耳朵听到，而是心感受到的！
与此同时，膝上的锈剑，那暗红色的剑身之上，尤其是那块最顽固的锈斑中心，一抹微弱到极致、肉眼几乎无法察觉的暗金光芒，如同沉睡的心脏复苏般，轻轻……跳动了一下！
一股远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清晰、都要灼热的气息，顺着剑柄，涌入林轩的掌心，流遍他的四肢百骸！这股气息并不磅礴，却带着一种古老、苍茫、以及一丝……仿佛被唤醒的喜悦？
紧接着，一段更加模糊、更加残缺的信息碎片，夹杂在这股灼热气息中，涌入林轩的意念：
那并非完整的功法或剑招，而是一种……“意”！
一种一往无前、斩断一切的“锋锐”之意！
一种历经万劫、不朽不灭的“坚韧”之意！
一种藏锋于拙、伺机而动的“隐忍”之意！
这“意”与《无名剑典》中阐述的剑道本源，隐隐相合，却又更加具体，更加贴近杀伐！
林轩福至心灵，下意识地握紧了剑柄，在心中默念父亲曾传授、却因无内力而始终无法施展的林家流云剑法最后一式，也是最强的一式——“流云惊鸿”！
以往，他练习此式，徒具其形，软绵无力。
但此刻，当他将这式剑招的“形”，与刚刚感受到的那股“锋锐、坚韧、隐忍”之“意”相结合时——
“嗤！”
他并未挥剑，但空气中，却仿佛响起了一声极其微弱的、空气被割裂的轻响！
他身前不远处，桌上一盏空置的陶土茶杯，无声无息地出现了一道发丝般纤细的裂痕！
林轩浑身剧震，猛地睁开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那道裂痕！
这不是剑气！他依旧没有内力！
这是……剑意的雏形？！或者说，是锈剑本身蕴含的“意”，被他初步引动了一丝，隔空显化？
虽然微弱得可怜，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但这代表着一种质变！一种超越了单纯招式技巧的、直指力量本源的境界！
“父亲……您留下的，果然不是凡物……”林轩心中涌起惊涛骇浪，更多的却是难以言喻的激动和明悟。
他再次看向锈剑，眼神彻底不同了。那不再是看一件死物，而是在看一位沉默的导师，一位生死与共的战友！
“明日……就让我们，一起会会那‘意外’吧！”林轩低声自语，嘴角勾起一抹冷冽而自信的弧度。
锈剑再次传来一丝微不可查的温热脉动，仿佛在回应。
剑心初鸣，杀局将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