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什么味道?”邓虎英闻到一股若有若无的粪味儿。
吓得禄善不敢抬头,到膳堂打饭,抄近路回去,却不想撞上王爷、王妃。
萧策嗅了嗅,目光落到边上提着食盒、走路一瘸一拐的宦官身上,味道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
待王爷、王妃走过,禄善长舒一口气,急忙快步离开。
“站住!”萧策突然回头。
禄善脚步一顿,如同施了定身术。
“转过来!”萧策命令道。
禄善迟疑着,慢慢转过身,头垂的很低。
“抬起头来!”萧策走近两步。
禄善迟迟没动。
“王爷叫你抬头,你没听见?”王朝恩呵斥。
禄善抬起头,目光低垂。
“禄善?果然是你!你怎么在这里?”萧策惊讶。
“王爷,您还记得奴婢?”禄善眼泪一下流出来,那会儿宁王才五岁。
“怎么不记得?你整日跟着我,冬日天不亮,你背着我去崇文馆上学。”
萧策没想到在这里遇到故人,“你的腿怎么回事儿?”
禄善没说话,萧策便明白了,“你在这里做什么?”
“打、打杂!”禄善默默后退一步,生怕熏到宁王。
“还愿意跟我吗?”萧策沉默片刻。
“王爷,我现在是个废人!”禄善一把年纪,哭成泪人。
“跟着我就行,府里缺人,你是老人,回来吧!以后府里给你养老!”萧策拍了拍禄善。
“是!奴婢当尽心尽力,肝脑涂地!”禄善跪下,砰砰砰磕了几个头。
“快起来!朝恩,带他去找管事!
另外让太医给他看一看瘸腿,看还能不能治。”萧策安排道。
“是!走吧!”王朝恩扶起禄善,帮他提着食盒。
当年若没出这档事儿,宁王现在是皇帝,禄善可就是皇帝身边大总管了!
可惜造化弄人,宁王错失皇位,禄善成了洗恭桶的瘸子。
王朝恩是那事儿后派到宁王身边的。
宁王无法接受自己的右腿废了,脾气古怪,不喜人靠近,喜怒阴晴不定。
很难伺候,他受了不少气,可是身为奴婢,哪有资格挑主子?
几年后,宁王不得不接受现实,整个人消沉、低落,行尸走肉般,不怎么配合治疗。
直到王妃出现,硬生生挤进王爷的生命里,推着轮椅猛跑,才不管王爷乐意不乐意。
如死灰的王爷慢慢有了活人气息,眼里有了光。
得知王妃要去北境,枯坐一晚上,早上早早来到城外的十里长亭。
王妃让他好好治病,回来还找他玩。
之后王爷像变了个人,日日除了功课,便是吃药、推拿、针灸,右腿状况好了许多。
得知王妃即将回京,王爷几晚睡不着。
把自己打扮的美美的去见王妃,却得知王妃要嫁人了。
兴冲冲的王爷兜头一盆冷水,整个人傻了,不知道哪里出错。
心有不甘,偷偷跑去看王妃。
每次都看到王妃跟贺胜霆甜甜蜜蜜逛街、采购、吃饭。
见一次心痛一次,王妃大婚那日,王爷在人群中默默看着她上花轿。
失魂落魄回到家,把自己关在屋里几天。
再出来形销骨立,两眼深陷,不再治腿,沉溺于刑狱案件。
也不娶妻,整日独来独往。
外面关于王妃的各种传闻,他从无反应,王朝恩以为王爷放下了王妃。
惊闻王妃跟贺胜霆和离时,王朝恩也没当回事。
谁知王爷即刻进宫,向陛下讨要圣旨。
当晚就想去邓府宣旨,被陛下给劝住。
这一次,王爷仿佛开了窍,不再矜持,找各种借口挤进王妃的生活里,不给她任何反悔的借口和机会。
功夫不负有心人,终于把王妃娶进门!
唉,好事多磨,兜兜转转,俩人总算走到一块儿。
“师父!恭喜啊!”小喜子替师父高兴。
宁王念旧,师傅去了日子好过,腿也有人诊治了!
“我说这小崽子怎么这么机灵,原来是你老哥的徒弟!”王朝恩笑道。
“小喜子这孩子心善,知恩图报!”禄善满眼柔光,不舍地看着小喜子。
“小喜子,你想不想跟你师父走?”王朝恩问。
“我、我能行吗?”小喜子没想到好事儿还能落到自己头上。
“就问你想不想?”王朝恩笑眯眯的。
“想!”小喜子使劲儿点头。
“好啦,那就跟着你师父吧!以后好生伺候王爷、王妃!”王朝恩拂尘一甩。
“谢谢王公公!”小喜子躬身道。
小喜子帮着禄善,搬出那间阴暗、潮湿小屋,住到王爷寝殿旁的宿舍。
“老哥,缺啥吱一声!王爷说了,你先把腿伤看好!”王朝恩走前叮嘱道。
“多谢王公公!”禄善道谢。
“想不到你的痿躄症竟牵扯这么多人!”邓虎英感叹。
以为运气不好,高热造成。
却不想是被人为传染的,虽无意,但乳娘隐瞒不报,耽误最佳诊治时间,造成不可逆的损害。
杖毙都便宜她了,其他宫女、内侍、诊治的太医全都被牵连,又死了好几个。
更想不到,看似敦厚、亲善的窦贵妃竟然出手,趁你病、要你命!人性不可测!
“其实皇位并不好坐!若非痿躄症,现在在宫里整日批奏折,为钱为粮弄得焦头烂额的便是我。”萧策释然道。
“你若是皇帝,也许,我们真的没那缘分了!”邓虎英亦笑道。
她做不到与人分享丈夫,更不会做妾。
“所以咱俩的缘分天注定!”萧策揽住妻子。
祸兮福所依,福兮祸所依。
“叮叮咚咚、叮叮、铮…”隔壁院子传来生涩的琵琶声。
时断时续,夹杂着白狐公子的轻言细语和示范弹奏的琴声、以及丽华、夕瑶的咯咯声。
“福王让夕瑶来学琴,实际上是想修复与你们的关系吧?”邓虎英问。
“有这个意思,也是希望善待守皇陵的窦太妃!”萧策淡淡道。
“那你会原谅她吗?”
“你觉得他们是真的认错了吗?不过是形势比人强,不得不屈服而已。
若当年她得手了,会给我们活下来的机会吗?
原谅不原谅无从说起,不过是一种权衡利弊后的选择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