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薄雾还没完全散尽,初升的太阳给吴家村的石板路镀上了一层暖融融的金边。空气里弥漫着草木的清新和一丝若有若无的甜香。村口通往梅家别墅的路上,出现了一个背着巨大背篼、哼着小曲的身影——正是王富贵。
那背篼可不是一般的竹编背篼,而是用结实的藤条编成,又宽又深,口沿还特意加固了一圈,此刻被塞得满满当当,鼓鼓囊囊,几乎要溢出来。里面装的全是五颜六色、闪闪发亮的喜糖!
王富贵今天特意换上了一身崭新的靛蓝色粗布衣裳,脚上一双千层底布鞋,头发梳得溜光水滑,连那几根翘起来的倔强头发都被发胶强行按了下去。他脸上挂着笑,那笑容从昨晚梅运来吩咐他买糖开始就没停过,嘴角咧到了耳根子,露出一口不算整齐但格外真诚的白牙。背篼沉甸甸地压在他宽厚的背上,把他的腰都压弯了些,但他每一步都走得那么轻快,脚杆迈得又稳又有力,仿佛背上背的不是重量,而是沉甸甸的喜气。
“王叔!王叔!梅老板真发喜糖啦?”村口老槐树下玩耍的几个小娃儿眼尖,远远看见那巨大的、装满糖果的背篼,就像见了蜜罐的小熊,“呼啦”一下全围了上来,仰着小脸,眼睛亮晶晶地盯着背篼,口水都快流出来了。
“发!咋个不发!梅老板大喜事,全村老少爷们儿都沾光!”王富贵乐呵呵地停下脚步,脚杆稳稳地扎在地上。他小心翼翼地放下背篼,那沉甸甸的背篼落地发出“咚”的一声闷响。他解开背篼口系着的麻绳,里面琳琅满目的糖果瞬间暴露在阳光下,花花绿绿的糖纸折射出诱人的光芒。他大手伸进去,抓了满满一大把——有裹着金箔的巧克力,有做成小动物形状的水果软糖,有包着花生酥的硬糖,还有印着大红“囍”字的奶糖。
“来来来,一人一把!莫抢!都有!”王富贵弯着腰,脸上笑开了花,把糖果挨个塞进小娃儿们伸得老长的小手里。他那粗糙的大手和孩子们嫩乎乎的小手形成鲜明对比,动作却异常轻柔。
“谢谢王叔!谢谢梅老板!”小娃儿们得了糖,欢呼雀跃,有的迫不及待地剥开糖纸就往嘴里塞,小脸蛋立刻鼓囊囊的,幸福得眼睛眯成了缝;有的则小心翼翼地揣进口袋,打算慢慢享用。清脆的笑声和满足的吧唧声瞬间在村口荡漾开。
王富贵看着孩子们的笑脸,自己也笑得见牙不见眼,那满足感比他自己吃了蜜糖还甜。他重新背起背篼,脚步更轻快了,朝着村里走去。
“富贵!背这么大一篼糖,梅老板真大气啊!”正在自家院门口劈柴的李老栓看见他,放下斧头招呼道。
“李叔!沾沾喜气!”王富贵立刻走过去,脚杆站定,从背篼里抓出好几把糖,不由分说就往李老栓那满是老茧的手里塞,“梅老板说了,全村都有份!您拿好!给婶子和孙子也尝尝!”
李老栓看着手里沉甸甸、包装精美的糖果,有些局促地搓着手:“哎哟,这…这多不好意思…” 话是这么说,脸上的皱纹却笑开了花。
“有啥不好意思的!大喜事!大家高兴!”王富贵豪气地摆摆手,又抓了一把塞过去,“您吃着!我还得往前头送!”
他继续往前走,遇到在河边洗衣裳的妇女们,他停下来,给每人抓一大把:“嫂子们!辛苦啦!吃糖吃糖!沾沾梅老板和林总的喜气!”
“哎哟!富贵兄弟太客气了!”
“这糖真好看,城里买的吧?”
“梅老板和林总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好人啊!”
妇女们七嘴八舌地接过糖,脸上都笑开了花,洗衣裳的动作都欢快了几分。
走到村中那棵大皂角树下,几个老头正围着小石桌下象棋。王富贵凑过去,也不管人家棋局正酣,抓起糖果就往石桌上一放,乐呵呵地说:“三爷爷,五爷爷,歇歇手!吃糖!梅老板请的!”
下棋的老头们被打断了思路,也不恼,看着桌上堆成小山的喜糖,都乐呵呵地放下棋子。
“好!好!富贵有心了!”
“替我们谢谢梅老板啊!下月初八,我们老哥几个都去讨杯喜酒喝!”
“这糖好,我牙口不好,给我那个软和的…”
王富贵一边应着,一边又给每个老头手里塞了几颗他们喜欢的软糖,这才心满意足地离开,留下身后一片欢声笑语和剥糖纸的窸窣声。
他背着那巨大的背篼,像个移动的糖果铺子,走遍了吴家村的大路小巷。遇到刚从地里回来的汉子,塞糖;遇到坐在门口晒太阳的老阿婆,塞糖;连村头小卖部看店的吴瘸子,他也特意进去抓了一大把放在柜台上。
“吴瘸子,你也沾沾光!”
“哎哟,富贵哥,这…这太破费了…”
“破费啥?梅老板的心意!拿着!”
整个吴家村,仿佛被王富贵和他那背篼里的甜蜜彻底点燃了。空气里弥漫着糖果的香甜气息,到处都能看到大人小孩手里拿着包装精美的糖果,脸上洋溢着由衷的笑容。议论声、笑声、孩子们追逐打闹声交织在一起,比过年赶集还热闹三分。
“梅老板真是没话说,这么大的喜事,连糖都买最好的!”
“可不是嘛,你看那包装,金闪闪的,城里大商场才有的卖!”
“听说州城好多大人物都要来喝喜酒呢!”
“咱们吴家村,这回可真是长脸了!”
“多亏了梅老板和林总啊…”
王富贵的背篼,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瘪了下去。他额头上冒出了细密的汗珠,崭新的衣裳后背也被汗水浸湿了一块,紧贴着背篼。但他一点也不觉得累,反而越干越有劲儿。每当看到别人接过糖果时那惊喜的笑容,听到那一声声真诚的道谢,他心里的高兴劲儿就往上窜一截,脸上的笑容也愈发灿烂,咧开的嘴巴就没合拢过。
他背着越来越轻的背篼,脚步迈得依旧轻快,逢人就发,见人就笑。那憨厚又喜庆的模样,活脱脱就是梅运来婚礼的吉祥物,把那份发自内心的喜悦,像撒糖一样,实实在在地撒遍了吴家村的每一个角落。阳光落在他汗津津却笑容满面的脸上,落在他那空了大半、却仿佛依旧装满快乐的背篼上,也落在了这个被甜蜜和期待包裹的村庄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