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长河卷起千层波涛,一道身影破浪而出,重新降临在那颗荒芜的无人行星。
这身影正是从千年前的湛蓝星归来的苏拙,他脸上此时尽是无奈与烦闷。
他本都打算留在湛蓝星好好享受生活了,谁能想到黑塔一次自作聪明引来博识尊,直接把他送走了?
他自己倒是无所谓,毕竟主观上来说,他利用【终末】穿行时间,这千年在他的感受中不过只是短短一瞬。但对于黑塔来说那可就是实实在在的千年岁月。
“也算让这个自作聪明的笨蛋吃些苦头吧。”苏拙摇摇头,评价黑塔自作自受的操作。
他旋即准备动身,前往那一切开始之地——黑塔空间站。别误会,他是去找星穹列车的,才不是想去见黑塔呢~
傲娇的苏拙并没有在意已然不在这颗星球上的阿哈。星神行踪不定,总不可能一整天都围着他转。
星神们也有自己的生活,不是吗?
心中想着恶俗烂梗,苏拙哼着小曲向前迈步。然而,就在这时——
闪烁利利寒光的剑芒像是弦月弯起的弧度,向着苏拙飞射而来。那带着强烈意志的冰刃所过之处均被冻结冰封,化作极寒的冻土。
苏拙似乎对此早有预料,他微微偏头,躲过这一剑。随后他回头,对着来者露出标志性的浅笑:
“该说好久不见,还是一如初见呢?我亲爱的…师妹?”
镜流手持坚冰凝聚成的巨型剑刃,目光如炬,死死地盯着苏拙。看着他脸上熟悉的笑容,镜流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形容自己此时的心情。
是找回师兄的激动?是压抑千年的爱意?还是得知真相的恨?或许兼而有之吧,但在镜流心底,压抑过久的感情才是占据大头的那一个,所以她的决定是:
“和我回去,师兄。否则——”镜流举着剑对着眼前好似没有任何变化的少年,她心中的苦闷、不解与那将要压抑不住的情感好像要一齐喷出。
“否则?”苏拙轻笑着,慢条斯理地走到镜流身旁,他将自己的身体抵住那巨型冰刃前端。
镜流忍不住后退。
苏拙用自己的胸口紧紧贴着那剑尖,一步一步地向前,逼迫着镜流退后:
“否则你想怎样?一剑把我杀了?就像你当年做的事一样,用你的剑把我的心脏搅碎?”
闻言的镜流连连后退数步,她手中的冰剑“砰”得坠落在地,溅起一阵冰渣。
痛苦的回忆像是逆流之水,又一次攀附上镜流的心灵。她好似感受到无尽的冷意,于是双手环抱在一起,蜷缩起身体。看着仍在逼近的苏拙,她露出哀求的神色:
“不,不要……”
“不要?不是你主动来找我的吗?”苏拙猛地贴近镜流的身躯,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
“是阿哈那个家伙告诉你我的消息的吧?那么,你应该知道我是个令使。”
除了阿哈,苏拙实在想不出到底还有谁能泄露出自己的信息。那个顽劣的乐子神,甚至差点让他在“泉水”里被压起身了。
“所以,到底是谁给你的信心,孤身一人来找我这个令使?甚至还敢拿兵刃指着我说话?”
少年的语气冷冽,镜流此时也慢慢从情绪的创伤后遗症中回过神来。她咬着牙,反问苏拙:
“所以,你明明是个令使,为什么还要特意演那出戏骗我?你可知道,我当时……”
少年不假思索,回复得很快:
“当然是因为有趣。”
“哈?有趣……?”
镜流艰难地吐出这两个字,她的心好像再一次要支离破碎,她身体开始颤抖起来。
苏拙似乎不愿看到镜流这副模样,他偏过头去,嘴巴里继续说着:
“我为仙舟征战了多少次战争,为仙舟杀了多少的孽物?还有倏忽,如果没有我,你可知仙舟要因此蒙受多少灾厄?如今仙舟完好无损,新生代的力量也得以保全。你们云上五骁虽然分裂,但现在都有不错的生活。如此完美的结局,怎么不算有趣呢?”
镜流心中的怒火因少年的话开始沸腾,她攥紧拳头,低声质问:
“那我呢?你有没有想过,当初以为自己亲手‘杀’你的我,会怎样度过余生?为什么要把我的感情视若无物?为什么要玩弄我的人生!”
镜流的声音越来越大,从开始的低沉到最后的怒吼。她一把揪住苏拙的衣领,泪流满面,向着少年寻求一个回答:
“回答我啊!回答我!”
苏拙一把抓住镜流的手,将其慢慢拨开,他终于回头,认真地看着眼前哭得梨花带雨的镜流:
“好,我回答你。从一开始,我就是带着目的去的仙舟。因为我的计划,我在苍城救了你;因为我的计划,我教你练剑;因为我的计划,我才会与倏忽对战,故意让你以为我身陷魔阴。”
苏拙的玄色瞳孔一如两人初见时深邃,他一字一句,像是拿着刀在镜流心中划开裂口:
“是,我们的故事,从相遇、相知到最后的分别,全是我的精心谋划。但是,我不曾亏欠过你和任何其他人。我不欠你的,镜流。我也有自己的人生,我也有自己必须完成的事。我不可能一辈子都在给你扮演那个暖心、温柔、事事都要帮你、甚至热脸贴冷屁股的保姆师兄!你懂了吗!”
“不,不是这样的,不是…我没有这样想…师兄,我只是不想离开你……”
镜流疯狂摇着头,她身体像是没了骨头,软趴趴地要往苏拙身上倒去。苏拙皱着眉,一把将这白发血眸的女子推开。
“你现在这副样子算什么?没了我,你就成了活不下去的废物?你把我当初的教导记哪去了?”
他俯身拿起地上的冰剑,指向跪坐在地的镜流:
“拿起你的剑,这是师兄最后一次检验你的剑术!”
地上瘫坐的女人好像从少年的自称中闻到了一缕希望,她连滚带爬,狼狈地向着苏拙靠近:
“不要,我不要。师兄,和我回仙舟好不好。小流再也不会埋怨你了,你要我做什么都可以……”
冰冷的剑尖横在镜流的脖颈前,阻止了她的靠近。
“你太让我失望了,镜流。从今以后,你就当你的师兄已经死了。”
镜流抬头,正见到少年冷漠的目光,以及他手中扬起的剑。少年声音淡漠:
“这一剑,教你戒骄戒躁。”
镜流紧闭上眼,没有任何反抗的举动。绝望的虚无将她哀苦、伤感、癫狂的心吞没。
‘就这样死在师兄剑下,也好……’
然而那剑光闪过,镜流却未感受到任何痛感,她睁眼,看到一袭白绫飘落,那是少年的衣袖。
苏拙的背影坚定,风带来他最后的留言:
“今日,你我割袍断义,从此再无瓜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