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戏继续。——‘摊主’。”
冰冷的五个字,像淬毒的匕首,抵在林枫的喉间。刚刚脱离秘境惨烈战场的心,瞬间又被拉回了更复杂、更危险的都市迷局之中。
这个“摊主”,不仅知道他出来了,甚至能精准地在他手机恢复信号的瞬间发来短信。其手段和掌控力,细思极恐。
他是在炫耀?还是在警告?或者…这本身就是游戏的一部分?
林枫强压下心中的寒意,没有回复,也没有试图拨打那个号码,他知道那必然是空号。他将这条短信设置为最高加密存档,然后深吸一口气,将所有情绪死死压在心底,脸上恢复平静,朝着家的方向快步走去。
他现在就像一个走在钢丝上的人,脚下是万丈深渊,而身边看似坚实的依靠,却可能布满裂纹。
父母看到他回来,自然是惊喜交加,抱着他又是哭又是笑,反复追问这几天“封闭学习”的细节。林枫早已准备好说辞,用事先编好的参加特殊竞赛集训、信号屏蔽等理由搪塞过去,只是看着父母憔悴担忧的脸,心中的愧疚又深了一层。
他注意到家里电话线有被重新接驳的痕迹,父亲林建国支吾地说前几天线路故障,昨天才修好。林枫心中冷笑,这恐怕也是“组织”或者郑宏图那边施压的小动作之一,试图切断他和外界的联系。
安抚好父母,他回到自己房间,反锁上门。他没有立刻联系苏晴或陈浩,而是先拿出了长老给的那卷《基础源纹导引》。
书简触手冰凉,材质非丝非帛,更像是某种能量固化而成。展开后,上面并非文字,而是一个个流动的、散发着微光的奇异图案和符文,它们仿佛拥有生命,直接映射入他的意识,传递着关于“源力”感知、引导、基础应用的玄奥知识。
这只是最基础的导引,却为他打开了一扇全新世界的大门。他如饥似渴地沉浸其中,依循着导引,尝试感知和引导体内那微弱却真实存在的“源力”。
几个小时后,他疲惫地睁开眼,精神却异常振奋。虽然只是初步入门,但他对自身能量的掌控明显提升了一丝,灵魂的疲惫感也缓解了不少。这《源纹导引》果然神妙无比。
接下来,就是最艰难的部分了——试探。
他先拨通了陈浩家的电话。接电话的是陈浩母亲,声音带着如释重负的欣喜:“小枫?你回来了?太好了!小浩这几天担心坏了,天天守着电话…小浩!快!小枫电话!”
电话那头传来陈浩急促的脚步声和喘息声。
“枫哥?!你没事吧?!你吓死我了!那天之后你就没消息了!我还以为…”陈浩的声音带着哭腔和巨大的后怕,情绪真实得没有丝毫作伪。
“我没事,参加了个封闭活动,信号不好。”林枫尽量让语气轻松,“你怎么样?家里没事吧?”
“我没事!家里也好!”陈浩连忙道,“就是…就是前两天有几个陌生人到厂里找我爸,问了些奇怪的问题,不过后来好像又没事了…枫哥,外面是不是出什么大事了?我感觉…感觉好像不太平。”
陈浩的语气充满了普通人对未知危险的天然恐惧,听起来毫无心机。
林枫又旁敲侧击地问了问关于厂里技术实验室、最近有没有收到什么奇怪的东西或者遇到奇怪的人,陈浩的回答都毫无破绽,完全是一个受了惊吓的普通技术宅的反应。
挂掉电话,林枫眉头微皱。陈浩的表现,太过正常,正常得…反而让他更加疑虑。如果陈浩真是内奸,这份演技未免也太可怕了。
接下来,是苏晴。
他拨通了苏晴家的电话。响了几声后,被接起,是苏晴本人。
“喂?”她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疲惫,却依旧清澈。
“苏晴,是我,林枫。”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随即响起苏晴明显松了口气,却又带着一丝复杂情绪的声音:“…你回来了。没事就好。”
“嗯,刚回来。你…还好吗?”林枫小心地选择着措辞。
“我?”苏晴轻笑了一声,那笑声里却没什么笑意,“还好。就是家里最近有些…忙乱。我爸身体不适,需要静养,很多拜访都推掉了。”
她主动提到了苏正平“休养”的事,语气自然,带着对父亲的关切。
“叔叔没事吧?”
“老毛病了,调理一段时间就好。”苏晴似乎不愿多谈这个话题,话锋一转,“你呢?这几天…没什么特别的事吧?”她的问题听起来像是普通的关心,但林枫却敏锐地捕捉到一丝极其细微的试探意味。
“没什么,就是集训累了点。”林枫含糊道,随即像是突然想起什么,用一种略带后怕和抱怨的语气说道,“哦对了,说起来邪门,回来路过西郊那边,看到废砖厂那片好像遭了雷击还是什么的,一片狼藉,吓我一跳…”
他紧紧贴着听筒,捕捉着对面的每一丝反应。
电话那头,苏晴的呼吸似乎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虽然极其短暂,但林枫强化后的灵觉还是捕捉到了那一瞬间的停滞。
随即,她的声音传来,带着恰到好处的惊讶和一点点距离感:“是吗?我不太清楚那边…最近都没怎么出门。可能是天气原因吧。你没事就好,以后少去那种偏僻地方。”
她的回答天衣无缝,情绪控制完美。但那瞬间的呼吸停滞,却像一根刺,扎在了林枫心里。
她知道!或者至少,她对西郊的异状有所察觉!但她却在刻意回避和隐瞒!
又聊了几句无关痛痒的闲话,林枫挂断了电话。
他坐在房间里,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
陈浩,表现正常,甚至正常得过分。
苏晴,反应完美,却有一丝难以察觉的异常。
两个人都无法完全排除嫌疑。那个内奸隐藏得太深了。
难道要直接对峙?不行,打草惊蛇,而且没有任何证据。
他需要更确凿的证据,或者…一个能让他们露出马脚的机会。
林枫的目光,落在了那枚古朴的“尘”字令上。长老说,凭此令可翻阅“万象楼”一层所有典籍。
万象楼…昆仑秘境的藏书之地…里面会不会有关于那种“铜钱”,或者类似“信标”、“道标”物品的记载?
虽然秘境暂时封闭,苍岳也伤势未愈,但他或许可以凭借这枚令牌,尝试远程沟通,或者…查阅一些基础的资料库?昆仑这种古老传承,或许有外部访问的接口?
他尝试将一丝微弱的“源力”注入“尘”字令。
令牌毫无反应。
是源力太弱?还是方法不对?
他回想《源纹导引》中的内容,尝试着用精神力去感知和沟通令牌内部的结构。
这一次,令牌微微温热了一下,表面那个“尘”字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光芒,旋即熄灭。同时,林枫感到一丝极其微弱的精神波动,似乎试图连接某个遥远的存在,但信号弱得几乎无法辨识,很快便中断了。
有门!但需要更强的精神力和更稳定的环境!
他需要尽快恢复实力!
接下来的几天,林枫深居简出,对外宣称身体不适需要休养。他大部分时间都待在房间里,一边按照《源纹导引》刻苦修炼,恢复灵魂本源,引导微薄的源力,一边暗中留意着父母店里的情况和周围的动静。
“组织”和郑宏图那边似乎暂时没了动静,仿佛之前的狂风暴雨从未发生过。但这种平静,反而更让人不安。
期间,陈浩来找过他一次,带来了几本新的计算机杂志,兴奋地跟他讨论着最新的互联网技术,眼神清澈,看不出任何杂质。林枫陪着他聊,暗中观察,依旧一无所获。
苏晴则没有露面,只是发过两条短信问候,语气礼貌而克制,保持着一种微妙的距离感。
这种僵持和猜疑,让林枫感到窒息。
必须打破这个局面!
这天夜里,当他再次尝试将精神力注入“尘”字令时,或许是因为这几日的修炼略有小成,那丝连接变得稍微清晰了一点!
虽然依旧无法传递复杂信息,但他模糊地感知到了另一端的存在——那是一片浩瀚、古老、沉寂的意志,仿佛…是万象楼本身?
他集中全部精神,向着那片沉寂的意志,传递出一个最简单、最执着的意念询问:
“铜钱…圆形方孔…信标…”
这个过程极其耗费心神,只是片刻,他便感到头痛欲裂,精神力几乎枯竭。
就在他准备放弃时,那片沉寂的意志似乎微微波动了一下。
紧接着,一段极其残缺、模糊的信息碎片,顺着那微弱的精神连接,断断续续地反馈了回来:
“…厌胜…诅咒…媒介…”
“…血脉…标记…”
“…非本界…之物…”
“…慎…触…”
信息戛然而止,连接彻底中断。
林枫喘着粗气,脸色苍白,但眼中却闪烁着骇然的光芒!
厌胜?诅咒?媒介?血脉标记?非本界之物?
这些词语组合在一起,指向一个可怕的可能性!那种铜钱,并非简单的信标,而是某种邪恶的诅咒媒介!它通过血脉进行标记?所以才能跨越时空锁定他?
那内奸手中也有一枚?他是如何得到的?他又想用那铜钱做什么?
无数疑问汹涌而来。
但有一条线索变得清晰起来——血脉!
如果铜钱的作用与“血脉”有关,那么,那个内奸…很可能与他,或者与他身边的重要之人,存在着某种…血脉上的联系?
这个想法让他不寒而栗。
第二天中午,林枫正在家中修炼,楼下店里突然传来一阵喧哗和母亲惊慌的叫声!
林枫心中一凛,立刻冲下楼。
只见店里一片狼藉,几个流里流气的混混正在打砸货架,父母被逼到角落,父亲脸上带着淤青,显然已经起了冲突。
“妈的!卖劣质东西吃坏了人还敢嚣张?赔钱!今天不拿出五万块钱医药费,老子砸了你的破店!”为首一个黄毛混混嚣张地叫嚣着。
林枫眼神瞬间冰冷。这种低级的手段,像是郑宏图残余势力的报复,又像是“组织”的试探,或者…只是想把他逼出来?
他没时间细想,正要上前。
就在这时,一辆黑色的轿车猛地停在店门口。车门打开,一个穿着西装、表情冷峻的男人走了下来。
看到来人,那几个混混顿时像见了猫的老鼠,气势瞬间蔫了。
“谁让你们在这里闹事的?”冷峻男人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
“豹…豹哥…我们…我们就是…”黄毛结结巴巴,话都说不利索。
“滚。”被称为豹哥的男人冷冷吐出一个字。
那几个混混如蒙大赦,屁滚尿流地跑了。
豹哥这才转身,看向林枫和他的父母,脸上挤出一丝略显生硬的笑容:“林先生,林太太,受惊了。我是宏远资本新上任的安全顾问,负责这片区域的秩序。下面人不懂事,冲撞了二位,实在抱歉。损失我们会加倍赔偿。”
宏远资本?郑宏图的人?他们来唱红脸?
林枫心中冷笑,面上却不动声色:“谢谢,不必了,一点小损失我们自己能处理。”
豹哥似乎也不坚持,目光若有深意地看了林枫一眼,递过来一张名片:“既然如此,那就不打扰了。以后有什么麻烦,可以打这个电话。我们郑主席说了,很欣赏林先生这样的年轻人才,希望以后有机会合作。”
说完,他微微颔首,转身上车离开。
一场风波,来得快,去得也快。
父母惊魂未定,忙着收拾残局,念叨着世道乱,又感叹宏远资本的新老板似乎人不错。
林枫却握着那张冰冷的名片,眉头紧锁。
郑宏图的主动示好?是为了麻痹他?还是另有所图?
他下意识地调动起刚刚恢复一丝的灵觉,感知着名片上残留的气息——除了淡淡的香水味和纸墨味,似乎还有一丝极其微弱的、几乎难以察觉的…
忽然,他猛地抬起头,目光锐利地看向街对面!
就在刚才那一瞬间,他感觉到一股极其隐晦的、带着恶意的窥视感!来自街对面那家新开的咖啡馆二楼窗口!
但当他看过去时,那里只有晃动的窗帘,空无一人。
是豹哥留下的人在监视?还是…那个内奸?!
林枫的心跳骤然加速。
他不动声色地安慰了父母几句,转身上楼。
回到房间,他立刻反锁房门,拉上窗帘,从床底拖出一个旧箱子。里面放着一些他以前淘换下来的旧手机和电话卡。
他熟练地将一张不记名的废卡插入一个旧手机,开机,然后深吸一口气,凭着记忆,拨通了苏晴那天给他的、那个所谓的《南方周末》记者的号码。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对面是一个警惕的男声:“喂?哪位?”
林枫压低声音,用变声技巧快速说道:“想知道郑宏图上位的真相和‘美味佳’背后的黑幕吗?明天下午三点,‘夜莺’卡拉oK后巷,带诚意来。过时不候。”
说完,他根本不给对方反应的时间,立刻挂断电话,抠掉电池,拔出电话卡,掰断,冲进马桶。
这是一步险棋。如果那记者是真的,或许能引来媒体,制造混乱,逼某些人露出马脚。如果那记者是假的,是苏晴或者她背后的人安排的,那也能试探出对方的反应。
无论哪种结果,都能打破眼下令人窒息的僵局!
做完这一切,林枫靠在墙上,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棋盘已经摆下,棋子已经落下。
现在,只需要等待。
然而,他并不知道。
就在他打出那个电话的同时。
城市另一端,那家新开的咖啡馆二楼。
一个戴着鸭舌帽和口罩的身影,看着电脑屏幕上显示的、刚刚被触发并记录的某个加密通讯节点的异常访问记录(源自林枫刚才使用的废卡和旧手机信号),嘴角缓缓勾起一抹冰冷的、一切尽在掌握的弧度。
他优雅地端起咖啡杯,轻轻呷了一口。
然后,拿起另一部纯黑色的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电话接通,对面没有声音。
鸭舌帽男人轻声说道,声音经过处理,低沉而诡异:
“鱼饵已咬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