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甲映日,俊逸非凡,任谁见了都不免心生敬慕。子龙将军?
高顺回头看向赵云,
白马义从已经部署完毕了?
赵云平静回应,
全军隐蔽在山间,战事一起便能最快支援,请将军安心。
子龙的能耐我自然信得过。
高顺微微颔首,
不过真有敌情时不必急于驰援,且等敌军主力进入山道再断其后路,将这伙人彻底困死谷中。
这......
赵云略作迟疑,
绝非轻视将军之意。
只是劫营敌军必会全力进攻,独留将军镇守粮草大营是否...
无碍!
高顺傲然一笑,
若是昔年陷阵营或许不敢托大。
但如今除非来的是曹魏虎豹骑,其余兵马纵然不能尽数歼灭,拖到白马义从吃完饭再来助阵绝无问题!
向来沉稳的赵云也不禁动容。
若旁人如此夸口,即便以他的涵养不在当面讥讽,心中也必不以为然。
但高顺是何等人物——世人睁眼说大话,这位却是闭着眼睛都不曾虚言!
谈及陷阵营威名,
赵云岂能不知?当年能与并州狼骑争锋的铁血步卒岂是等闲。
只是久未并肩作战,他也摸不准如今这支劲旅究竟蜕变至何等境地。
见赵云神色,高顺笑而不语。
现下这三千陷阵营早非昔日可比——平原诸军中,若论李伯忧最看重的步卒建制,陷阵营若称第二无人敢居第一。
这些年在军资调配方面,陷阵营可谓占尽优势。
单说那三千副精铁重甲便价值连城,更遑论还有位关键人物:
马钧!
自被李佑招揽至平原,这位匠人起初还研制农具,后来专司军械改良。
连高顺都坦言,最初除李佑外无人看好此人,岂料数月后竟将诸葛连弩的持续火力提升五倍!
原本十矢 的利器,经他改良竟能预装五十支箭。
虽每次仍发射十矢,却省去反复填装之烦,只需拉弦便可继续射击。
如此凶器,陷阵营人人佩带!
昔日因擅长近战而未配弩的陷阵营,当高顺见识这杀器威力后当即改口:管你习不习惯,统统给老子操练起来!时至今日...
高顺还记得李佑把连弩放在他桌上时的神情,
“将军!”,
“天下大势已改!”,
......
周瑜故意将粮草堆放在山道中间,毫无掩饰,消息很快传到公孙康耳中。
昌黎城——
这是公孙康在辽西的最后屏障。
越过昌黎便是辽河,渡过辽河就能直抵襄平,再无可守之险。
辽东看似疆域辽阔,实则不过一郡十八县。
即便公孙度在位时威震塞外,终究只积累了一代人的根基,如何能与刘备抗衡?
此刻,
昌黎城内文武齐聚,
众人商议如何在辽西阻截周瑜。
可争执许久,始终无人能提出退敌良策。
正当争论胶着时,周瑜屯粮的情报送达。
看着战报,公孙康陷入茫然。
如此大量的粮草竟公然堆放山道,这已不是轻视,简直是对他的羞辱!
周瑜不可能不知道公孙康驻军昌黎,却仍将粮仓设在距城仅五十里的山道。
混账!
干脆把粮草搬进昌黎城算了!
“周瑜小儿......”,
主座上的公孙康将战报攥成纸团,森然扫视众将:
“周瑜令陷阵营看守山道粮仓,分明不把我数万大军放在眼里。”
“诸位将军——”
“谁愿出战歼 陷阵营?”
话音落下,
回应他的,
是沉默,
令人窒息的沉默。
所有将领低头盯着靴尖,无人应答。
开什么玩笑?
那可是陷阵营!
剿灭他们?
当是 呢?
在幽州地界,陷阵营的威名妇孺皆知。
当年并州狼骑横扫乌桓的故事仍在传颂,而陷阵营更是狼骑中的精锐。
这些辽东将领光是听闻名号便心生惧意,遑论与之交锋?
见众人龟缩不前,公孙康怒火中烧:
“废物!全是废物!”
他将纸团狠狠砸向群臣,面目狰狞:
“问计无策!临战畏缩!要你们何用!”
多数人把头垂得更低——挨骂总比送命强。
但并非所有人都选择沉默。
十七岁的卑衍突然出列抱拳:
“末将请战!”
“好!”
终于有人响应,公孙康眼中重燃希望。
时间不多了。
周瑜主力已驻跸柳城,一旦粮草调度完成,决战在所难免。
摆在公孙康面前的,
只剩两条路——
要么全歼陷阵营,焚尽周瑜粮草,逼其撤退,
要么,
正面对决击溃周瑜主力,使其损兵折将,士气崩溃而退!
两相比较,
虽歼灭陷阵营不易,但与正面击败周瑜大军相比,似乎更为可行.......
如今有人主动请缨,公孙康岂会阻拦,
纵使卑衍年轻气盛不知深浅,但有人愿冒险一试,总好过坐困愁城!
此刻卑衍就是他唯一的希望,
思及此,
公孙康看向卑衍的目光顿时热切起来,
当即拍案道:
既如此!
拨你一万精兵,即刻整装,夜袭敌营!
......
兵马点齐,装备就绪,酉时出城,亥时已至山道口,
此地距周瑜驻守的柳城不过三四十里,战事一起,周瑜援军两个时辰必至,
兵贵神速的道理,卑衍心知肚明,
既已至此,
想必高顺早已知晓军情,
那便战吧!
卑衍猛提一口气,挥刀怒吼:
三军听令!
此战有进无退!
杀——!
万人大军如潮水般涌向山道,兵力优势总能激发士卒胆气,这也正是诸侯惯用虚报兵数之故,
以万敌千,
三倍之众,足令将士勇往直前,
火光骤起,喊杀震天,
而山道深处,
早已备战的高顺扭了扭脖颈,
咔嗒骨响声中,
他伸臂展腰,沉声喝令:陷阵营,布阵!
令出阵变,
铁盾为墙,长戈如林,虽是寻常拒马阵,但陷阵营变换之迅捷,军威之肃杀,令卑衍心头一震,
见敌军严阵以待,卑衍咬牙冷喝,
开弓没有回头箭,此刻唯有死战!
区区拒马阵何足惧哉,
全军冲锋!
军令如山,士卒呐喊前冲,高顺却如雕塑般 ,
看似镇定,
实则在心中默算,
五百步,
三百步,
百步之内,
敌愈近,他唇角弧度愈深,
待到五十步时,
高顺猛然挥臂:
陷阵营!
放箭!!!
......
陷阵营素以悍勇着称,最擅正面鏖战。
与之交锋者,如坠泥潭难以脱身,此乃人所共知,卑衍自然也不例外。
战前他早已思量过若遭高顺缠斗该如何应对,却万万没料到陷阵营将士竟齐刷刷亮出诸葛连弩——这分明是昔日先登死士的 锏,怎会落入陷阵之手?
锋矢破空如暴雨倾泻,三轮齐射过后,卑衍前军已折损千余人。
这伤亡数字不仅令卑衍目眦欲裂,连高顺自己都暗暗心惊。
虽说平日用草人操练过多番,但实战效果仍远超预期——难怪李佑总念叨世道变了,这般箭幕之下,任谁都难逃一劫。变阵!重装箭矢!
陷阵营迅如疾风般轮换阵型,看得辽东士卒胆战心惊。
卑衍急令冲锋:休容其填装弩箭!吼声在山谷回荡,却被高顺嗤之以鼻:近战就能赢?二阵弃弩持刀!
三千黑甲如潮水反卷,竟压得万人敌军节节败退。
正当卑衍焦头烂额之际,后方突然 动大作——斥候仓皇来报:白马义从袭我后阵!
山路上腹背受敌,形势危急万分,若再拖延下去,莫说焚烧周瑜的粮草,只怕这一万大军连自己的性命都要葬送在这崇山峻岭之中!
必须立即扭转局面!
卑衍厉声向陷阵营喝道:高顺,你这懦夫,只会龟缩不出!
有种出来与我决一死战!
荒谬!
陷阵之中,
高顺不屑地撇了撇嘴。
这种失利便要求单挑的把戏,他早已司空见惯。
对那些堂堂正正邀战之人,他尚存几分敬意;
而像卑衍这般,起初依仗人多势众,见势不妙又想靠单挑翻盘的,最令他厌恶。
世间哪有这般两全其美之事?
面对挑衅,高顺置若罔闻。
卑衍继续叫骂,但这对于高顺而言不过是徒劳。
他深知陷阵营近乎完美,唯一的弱点或许就是自己这个统领并非顶尖武将,故从不接受敌将挑战。
即便如此,他仍担心一时冲动会陷全军于险境。
但高顺何许人也?
一个对士兵严苛,对自己更狠的狠角色。
因此每日黄昏后,
他必至张飞府邸,
主动求骂!
面对送上门的 沙包,张飞自然毫不客气。
此后平原城中众人看他的眼神都变得怪异非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