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影卫首领的尸体“咚”地砸在地上时，沈墨正扶着阵眼石柱剧烈喘息。喉头的腥甜一波波涌上来，他死死抿着唇，才没让鲜血再次涌出——不是逞强，是怕那些还在负隅顽抗的暗影卫看出他的虚实。
方才鸿蒙诀突破带来的灵力暴涨确实惊人，可那是用震碎三根肋骨、震裂丹田气海换来的短暂爆发。此刻体内的灵力像脱缰的野马，在受损的经脉里横冲直撞，每一次流转都带着撕裂般的剧痛。他能清晰地感觉到，渡劫中期的威压正在飞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入骨髓的虚弱。
“首领死了！这小子快撑不住了！”剩下的暗影卫中有人嘶吼起来，目光死死盯着沈墨胸前不断扩大的血渍，像闻到血腥味的鲨鱼。
沈墨缓缓抬起头，故意让自己的眼神染上几分涣散。他踉跄着后退半步，后背重重撞在石柱上，发出一声闷响，仿佛连站立都已耗尽了力气。左手捂着胸口，右手却悄悄滑到身后，指尖触到一块冰凉的碎片——那是刚才击杀首领时，从对方腰间崩飞的断剑刃，只有巴掌长短，边缘却锋利得能削断发丝。
这是他现在唯一的武器。
“上！杀了他！阁主有令，取下他的首级，赏上品灵石千枚！”一名瘦高个暗影卫挥舞着链钩冲在最前面，钩子上的倒刺还在滴着幽蓝毒液，显然是想效仿首领的“噬魂掌”，一击毙命。
沈墨看着链钩在眼前放大，故意露出一个破绽，像是因剧痛而反应迟缓。就在钩子即将及颈的刹那，他突然矮身，借着石柱的掩护，右手的断剑碎片如毒蛇出洞，以一个匪夷所思的角度斜挑而上。
“噗嗤——”
碎片没入瘦高个的小腹，带出一串滚烫的血珠。沈墨这一击用了巧劲，避开了对方的玄铁甲防护，直取丹田气海。那名暗影卫惨叫一声，灵力瞬间紊乱，链钩“当啷”落地，捂着肚子在地上打滚。
这一下变故让剩下的暗影卫都愣了愣。在他们眼里，沈墨明明已是强弩之末，怎么还能发出如此刁钻狠辣的一击？
沈墨没给他们反应的时间。他强忍着剧痛，踉跄着扑向最近的一名暗影卫，左手死死拽住对方的链钩，右手的断剑碎片直接拍向对方的面门。那名暗影卫猝不及防，被碎片划破了眼角，疼得嗷嗷直叫，手里的链钩顿时失了准头。
“疯子！这小子是疯子！”暗影卫们彻底慌了。他们见过悍不畏死的修士，却没见过伤成这样还敢拼命的——沈墨的白衫已被血浸透，半边脸颊沾着血污，眼神却亮得吓人，像头濒死反扑的狼。
沈墨确实在“演”。他知道自己硬拼绝无胜算，只能靠着这股“疯劲”震慑对方，拖延时间。每一次扑击都故意显得踉跄，每一次挥出碎片都带着不顾一切的狠厉，甚至在被链钩扫中肩头时，他不仅没躲，反而借着冲击力往前一撞，将碎片更深地刺入对方的大腿。
“啊——！”惨叫声此起彼伏。
站在侧翼的林风看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他想冲过去帮忙，却被三名暗影卫死死缠住，玄铁剑舞得密不透风，才勉强护住周身。他眼睁睁看着沈墨被链钩抽中后背，看着他像断线的风筝一样摔出去，又挣扎着爬起来，嘴角的血迹越来越多，动作却丝毫没慢下来。
“沈墨师兄这是……”旁边的长风剑派弟子看得目瞪口呆，“他不怕死吗？”
林风咬着牙没说话。他懂。沈墨不是不怕死，是知道自己不能死——护山大阵的青光已经微弱到几乎看不见，西南角的缺口越来越大，远处天际还没传来援兵的气息，此刻的沈墨，是整个青云宗最后的屏障。
沈墨又一次被打倒在地时，终于撑不住咳出一大口血。血落在地上，溅起细小的尘埃。他趴在地上，视线开始模糊，只能隐约看到暗影卫们围了上来，链钩的阴影在他头顶交织成网。
“结束了。”一名满脸刀疤的暗影卫狞笑着举起链钩，此人是剩下的人中修为最高的，已达元婴初期，“能拉着这么多兄弟垫背，你也不算亏了。”
链钩带着破空的锐啸落下。沈墨闭上眼，不是认命，是在凝聚体内最后一丝灵力。鸿蒙诀在丹田气海盘旋，那些狂暴的灵力被他强行压缩成一点，像颗即将引爆的火种。
就在链钩即将及体的刹那，他猛地侧滚，同时将断剑碎片掷了出去！
碎片不是冲着刀疤脸去的，而是飞向他身后不远处的一块阵眼碎石——那是护山大阵最薄弱的节点，也是沈墨刚才用精血温养过的地方。
“铛！”
碎片与碎石相撞，发出清脆的响声。刹那间，碎石迸发出刺眼的红光，那是被精血激活的护持咒！红光如潮水般扩散开来，那些靠近的暗影卫被红光扫中，玄铁甲瞬间融化，发出凄厉的惨叫。
刀疤脸反应最快，及时后退避开了红光，却也被气浪掀飞出去，撞在石壁上，喉头涌上腥甜。他捂着胸口看向沈墨，眼神里充满了难以置信：“你……你早就算计好了？”
沈墨趴在地上，借着红光的掩护，偷偷运转鸿蒙诀恢复灵力。他没回答，只是露出一抹染血的笑，笑得像个诡计得逞的孩子。
是的，他早就计划好了。从故意被首领打伤，到用断剑碎片击杀敌人，再到此刻利用阵眼碎石的红光反击，每一步都在算计之中。他要让这些暗影卫觉得他是个只会拼命的疯子，却在最关键的时刻，用他们最看不起的“小聪明”，给他们致命一击。
刀疤脸看着沈墨那抹笑容，突然觉得一阵寒意从脚底窜起。他意识到，自己从一开始就低估了这个看似狼狈不堪的年轻人——这哪里是疯子，分明是个藏着利爪的狐狸！
“一起上！别给他喘息的机会！”刀疤脸嘶吼着，强提灵力冲了上去。他知道不能再等了，沈墨的诡异远超他的想象，再拖下去，指不定还会有什么变数。
暗影卫们再次扑上来，这一次更加疯狂，也更加谨慎。
沈墨咬紧牙关，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却发现双腿像灌了铅一样沉重。体内的灵力已经耗尽，鸿蒙诀的恢复速度远远赶不上消耗。他看着越来越近的链钩，心里第一次生出一丝绝望——难道真的要栽在这里？
就在这时，远处天际传来一声清越的剑鸣，如龙吟破晓，瞬间穿透了战场上的嘈杂！
沈墨猛地抬头，只见一道青影踏着剑光而来，速度快如闪电，身后还跟着数十道身影，其中一道玄色身影尤为显眼，衣袂翻飞间，蚀月针的银光划破夜色，正是洛璃！
“援兵……来了。”沈墨喃喃道，紧绷的神经骤然松弛，眼前一黑，彻底失去了意识。在他晕过去的最后一刻，似乎看到那道玄色身影冲破暗影卫的阻拦，焦急地向他跑来，眼眶红得像要滴出血来。
刀疤脸看着蜂拥而至的援兵，又看了看地上昏迷不醒的沈墨，突然明白了什么。这个看似濒死的年轻人，用自己做诱饵，硬生生拖到了援兵到来的时刻。
“撤！”他咬着牙下令，转身就想从缺口逃遁。
可已经晚了。洛璃的蚀月针如流星赶月，瞬间穿透了他的琵琶骨。林风的玄铁剑也到了，剑光一闪，便将最后几名暗影卫尽数斩杀。
洛璃冲到沈墨身边，颤抖着将他抱起来。触到他冰凉的体温和满身的血，她的手控制不住地发抖。探入他体内的灵力如泥牛入海，只能感觉到一片狼藉的经脉和微弱的心跳。
“沈墨？沈墨！”她低声呼喊，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哽咽。
昏迷中的沈墨似乎听到了她的声音，嘴角微微动了动，像是在说什么。洛璃凑近了才听清，那模糊的音节里，藏着一句微弱的“我没事”。
夜风渐渐平息，护山大阵的青光彻底熄灭，露出满天繁星。林风站在洛璃身后，看着她小心翼翼地抱着沈墨，看着沈墨即使昏迷也紧紧攥着的那半块断剑碎片，突然觉得，今晚的青云山夜色，似乎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亮。
那些藏在狼狈之下的坚韧，那些掩在疯癫之下的智慧，终究像暗夜里的星火，刺破了重重阴霾，等到了黎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