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如墨泼在了整片大地，缓缓浸染着劫后余生的校园。但这一次的黑暗，不再粘稠窒息，反而带着一种洗涤后的清澈与宁静。
破碎的建筑轮廓在微弱的星光下勾勒出沉默的剪影，仿佛巨兽安睡时平稳的呼吸。
罗威局长没有跟随陈晨她们进入操场中心，而是选择留在相对僻静的行政楼废墟顶端，多功能护目镜后的目光如同鹰隼，静静扫视着下方的一切。
他看到，那些曾经麻木游荡、或狰狞攻击的“师生”虚影，此刻脸上竟都带着一种近乎梦幻的平和。
小学生们在残缺的跳房子格子里笨拙地跳跃，中学生们三三两两坐在断裂的单双杠上，低声哼唱着不成调的曲子，甚至有几个模糊的身影，在歪斜的篮球架下，尝试着将一个变形的皮球投向锈蚀的篮筐……
一种他从未感受过的、近乎奢侈的宁静与……孩子气，在这片饱经创伤的土地上悄然弥漫。
“这就是……被净化后的‘学校’吗？可惜维持不了多久了。”罗威低声自语，冷硬的心弦似乎被什么东西轻轻拨动了一下。
他一生都在与诡异和毁灭打交道，所见皆是断壁残垣与疯狂呓语。如此景象，对他而言，陌生得如同另一个世界。
操场的中心，陈晨和南湘穿过三三两两聚在一起、低声说笑的模糊身影，目光急切地搜寻着。
很快，她们看到了那个站在旗杆附近、正和余崇舟低声交谈的唐人，以及站在稍远处、沉默地望着这一切的高胜。
“唐人！高胜！太好了，你们没事！”陈晨快步上前，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激动和一丝后怕。看到熟悉的面孔安然无恙，一直紧绷的神经终于稍稍松弛。
南湘也长舒一口气，但她的目光扫过唐人身边，发现只有他一人，心又沉了下去。她犹豫了一下，还是轻声问道：“唐人……赵姐、蓝篮、天渊他们……呢？”
唐人看着两女眼中毫不作伪的关切和紧张，心中那个属于“玩家”的恶趣味念头又冒了出来——他想看看，这些高度智能的Npc，在面对同伴“离去”时，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是会像普通游戏Npc一样刷新重置，还是会有更真实的……情感波动？
他脸上努力挤出一丝沉重和落寞，声音低沉，说得模棱两可：“他们……离开了。”
确实离开了啊，回避难所了。
尽管早有心理准备，但亲耳听到确认，陈晨和南湘还是如遭雷击，猛地捂住了嘴，眼眶瞬间就红了。
“怎么会这样……”南湘的声音带着哭腔，泪水无声滑落，“是为了救所有人吗……如果当时我们能再强一点……”她用力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掐进掌心，一丝自责感涌上心头。
陈晨想起了玩家们的这些看似不着调、却一次次创造奇迹的奉献，身体微微颤抖——跟他们一起时，哪怕面对诡异都有一种把秋裤塞进袜子的安全感。
“不要这样想。”唐人见状，心中那点恶趣味迅速被一种复杂的情绪取代，他叹了口气，语气变得认真起来，“不要悲伤，人和人的相遇是一场仓促的骤雨，希望他们能在你人生的车窗上留下划痕。他们是自愿的，对他们来说，有些东西，比生命更重要。他们是光荣的，走得……没有遗憾。”
直接把队友说死了，说出去估计会被牛子他们打一顿。
这倒是实话，玩家们为了完美通关和隐藏剧情，确实愿意“赴死”。
罗威悄无声息地落地，他顿了顿，转移了话题，目光投向不远处那非人形态的余崇舟，：“所以，你们和那位……怪象006先生，到底是什么关系？”
罗威希望从这些“信徒”身上获得情报，在他看来这些“玩家”就是信仰伪人的拾荒者组织。
“他是我们牢大，为了拯救废土，他要找回属于千禧年的一切。”唐人通过背景故事开启了诺贝尔乱求讲模式，“他会用灰色净化一切污染，给这个世界带来美好的明天。”
“牢大...听起来像是一种对神明的尊称，居然如此高尚吗？”罗威并不知道006对着这些信徒进行了怎么样的洗脑，不过就就算是洗脑，看起来也是向好的方向洗的。
在这个诡异降临、文明几近崩溃的世界，绝望之中诞生各种光怪陆离的信仰并不稀奇。有的崇拜远古神灵，有的信奉诡异本身，有的则追寻着失落科技的力量。
将一尊展现出善意和强大力量的未知存在视为信仰对象，在废土上并不罕见，所以罗威认为他们是疯狂的信教徒。
唐人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Npc自动脑补了合理设定。
他顺水推舟地点了点头：“嗯，你们就这么理解吧。他是我们的‘牢大’，我们……算是一个叫「晨星」组织的吧。”他想起了游戏背景里那个由“伪人”和玩家共同建立的、代号「晨星」的神秘组织，虽然玩家们平时压根没在意过这个设定。
“「晨星」……”陈晨喃喃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将其深深记在心里。一个能驾驭甚至“净化”怪象134的组织，其底蕴和目的，暂时还未可知。
就在这时，唐人像是想起了什么，从那个看起来容量不小的背包里，取出了一个东西——一本封面已经磨损、边角卷起的硬皮册子，封面是千禧年的青春校园风，上面用褪色的彩笔写着三个稚嫩的大字：《同学录》。
“这个，送给你们。”唐人将同学录递给陈晨。
“《同学录》？这是……”陈晨接过册子，触手是一种粗糙而温暖的质感，她疑惑地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