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天门的焦土上,反天联军的脚步声震得残砖乱颤。悟空扛着金箍棒走在最前,棒身上的金光映得他眉间的红痣发亮——那金光不是神力,是凡人的希望。他望着天庭深处翻涌的黑烟,突然想起五百年前被压五行山时,山缝里漏下的阳光也是这样,暖得人想掉眼泪。
“大圣!”鲁智深扛着禅杖从后面挤过来,禅杖上挂着半片烧焦的龙鳞,“玉帝的御辇在前面!车轱辘都跑掉了一个!”
悟空抬眼望去。三十三重天的云阶上,那辆鎏金御辇正歪歪扭扭地往北边飞,车帘被风掀起一角,露出里面缩成一团的影子——是玉帝。他的龙袍被撕成碎片,冠冕上的明珠全掉了,脸上还沾着前日被武松刀背砸中的淤青,活像只被拔了毛的老凤凰。
“追!”武松提着戒刀冲在最前,刀身上的血槽凝着半块天兵的指甲,“老子要亲手剁了他的龙爪!”
“慢着。”悟空按住他的肩,“让他跑。”
“为啥?”武松瞪圆了眼,“这老东西害了多少人?”
“因为他跑了,咱们才能看清天庭的真面目。”悟空望着御辇消失的方向,声音里带着冷笑,“你闻闻这味儿。”
武松抽了抽鼻子。空气中飘着焦糊的檀香味,混着血的腥气,还有……腐烂的甜腥——那是天庭千年积累的奢靡气,如今全成了腐尸味。
“天庭烂了。”悟空说,“烂透了。”
三十三重天的宫阙在眼前铺展,曾经金碧辉煌的琼楼玉宇,此刻像被啃剩的骨头。太和殿的琉璃瓦全碎了,露出里面发黑的木梁;蟠桃园的桃树被砍得东倒西歪,残枝上还挂着半颗被烤焦的桃子;凌霄殿的门楣上,“统御三界”四个字被熏得发黑,像块被踩烂的膏药。
“看!”八戒扛着九齿钉耙从偏殿冲出来,钉齿上挂着半片绣着“广寒宫”的锦缎,“这帮鸟神仙连夜搬东西!我刚才看见个仙娥,怀里抱着半箱子珍珠,被咱们的人追得摔进了荷花池!”
“追!”宋江举着破妄剑喊,“把能搬的全搬走!这些东西,都是凡人的血汗!”
反天联军的兄弟们呼啦啦涌进各殿。悟空望着他们的背影,突然想起在梁山,兄弟们第一次分肉时的模样——鲁智深举着块肥肉喊“俺老鲁先来”,武松掰了块骨头丢给李逵,唐僧捏着块斋饭说“留着给受伤的兄弟”。如今,他们搬的不是肉,是天庭的腐败,是压在凡人头上千年的枷锁。
“大圣!”唐僧的声音从大雄宝殿传来。他抱着紫金钵,钵里装着半块没送出去的斋饭——是前日山脚下老妇硬塞的,“你来看这个。”
悟空走进大雄宝殿。殿内的释迦牟尼像倒在香案前,金漆剥落,露出里面的泥胎;香案上的长明灯灭了,灯油流了一地,混着血。唐僧指着供桌下的暗格:“我刚才掀开的,里面全是……”
暗格里堆着成箱的金银,还有本染血的账册。悟空翻开账册,第一页写着:“蟠桃会用度:仙娥三千,每人大妆五百两;天兵十万,每人甲胄八十两;玉帝用膳:每日人参三斤,燕窝五两……”
“放屁!”武松一脚踢翻旁边的箱子,金银滚了一地,“咱们梁山好汉,拼了命护着百姓,他们倒拿凡人的命换这些破烂!”
“更离谱的在后头。”唐僧翻到最后一页,声音发抖,“北溟海眼的玄龟……是玉帝用十万凡人的魂魄养的。”
“什么?!”悟空的瞳孔骤缩。
“账册上写着:‘玄龟食魂,千年镇海;魂尽龟死,海眼崩塌。’”唐僧的手指在字上发抖,“玉帝每年从人间选十万壮丁,抽魂喂龟……难怪北溟海眼能吞灾劫,原来是用凡人的命填的!”
悟空只觉喉头腥甜。他想起五百年前,在斜月三星洞,菩提祖师说过:“天地有正气,杂然赋流形。下则为河岳,上则为日星。”原来这正气,早被天庭的贪腐啃噬得只剩骨头渣。
“大圣!”李逵的双板斧插在供桌上,斧刃上挂着半片玉帝的龙袍,“这老东西的玉玺在这儿!”
玉玺落在地上,雕着“受命于天”的字样被摔成两半。悟空捡起半块,指尖触到上面的血——是前日玉帝被武松刀背砸中时,溅上去的。
“走。”悟空把玉玺扔在地上,“咱们去北溟海眼。”
“等等!”宋江突然喊,“玉帝跑了,可天庭还有残余势力!”
“残余?”悟空笑了,“你看看这满地的破烂,这腐烂的气味,这天庭的气数,早就尽了。”
他望着殿外的天空,云层里飘着半幅“替天行道”的旗——是他们前日插在南天门的。风卷着旗角,把“道”字的最后一笔吹得猎猎作响,像根未断的琴弦。
“走。”悟空扛起金箍棒,棒身的裂痕里不知何时长出株嫩芽——嫩绿色的,带着晨露,在风里轻轻摇晃。
那是希望的芽。
反天联军的兄弟们跟在后面,脚步声震得残砖乱颤。他们经过太和殿时,鲁智深突然停住,伸手接住从梁上掉下来的半块琉璃瓦。瓦上还沾着金漆,他用袖子擦了擦,递给身后的小沙弥:“拿回去,给咱们梁山的孩子们当瓦片。”
小沙弥接过瓦片,眼睛亮得像星星:“大师,咱们梁山,也要盖这样的殿吗?”
“盖。”鲁智深笑了,“盖座比天庭还高的殿,里面供的不是神仙,是咱们凡人自己。”
风卷着焦糊味和花香吹来。悟空望着兄弟们的背影,突然想起五百年前被压五行山时,小猴子们给他送野桃时说的话:“大圣,等你赢了,能不能让我们也过几天好日子?”
“会的。”他轻声说。
而在北溟海眼的深处,玄龟的瞳孔突然收缩。它感应到了——那根断了又修好的金箍棒,正带着漫山遍野的希望,朝它的心脏,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