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昭明指尖轻轻抚过手背上那朵由赤焰纹路凝成的小花,指腹能触到细微的灼热,像极了秦般若上次在他心口画的太阳。
岩缝漏下的光落在冰棺边缘,照得她眼尾的淡青更明显——这三天他用痛燃之力温养她的残魂,自己体内的影契纹路却开始逆生长,从暴戾的锁链模样,慢慢抽枝展叶。
昭明...
冰棺里传来的气音比蚊鸣还轻,他立刻俯身,额角的赤焰纹路因紧张而灼亮。
秦般若的睫毛颤得更急,像蝴蝶撞在蛛网上:七重影杀阵...只是前奏...影傀侯要亲自来...
他喉结滚动,伸手按住冰棺边缘,碎砖在掌心硌出红印。
三天前焚影谷的火还在他血管里烧,此刻却突然冷得发抖——影傀侯,那个被传吞噬过九对影契者的老怪物,连焚影老僧都说他把别人的炼作。
小若,你歇着。他扯了扯嘴角,把冰棺往怀里拢了拢,我现在能把痛当柴烧,烧得越旺,火越亮堂。
断墙外突然传来竹杖叩地的声响。
焚影老僧的灰袍扫过满地碎砖,他手里的残烛明明灭灭,照出脸上纵横的皱纹:那老怪物的律锁,锁的不是身子,是人心。
楚昭明抬头,看见老僧眼底有什么在晃——像是当年他师父圆寂前,望着他颈间影契印记时的光。他吞噬影契者的痛,是怕这世上有人痛得同心。老僧的竹杖点在楚昭明脚边,可你和那丫头,痛得比谁都齐心。
楚昭明笑了,赤焰纹路顺着笑纹爬上眼角,今天我也想试试,当个痛出来的王
岩洞里的黑砚手一抖,银针扎进墨鸾腕间的影脉。
放开我!墨鸾突然暴起,影体残损的右手泛起黑雾,我还能...还能替他挡刀!她的指甲掐进黑砚手背,却在触及他皮肤的瞬间,黑雾像被泼了冷水般消散——这是三天前在焚影谷,楚昭明为救她时,用痛燃之力烧进她影体的。
黑砚反手扣住她手腕,银针精准刺入极泉穴你不是在守护,是在篡夺。他的声音像淬了冰,真正的影契,不是谁替谁痛,是痛在一起,还要笑着往前走。
墨鸾的瞳孔骤然收缩。
记忆突然翻涌——八岁那年,她躲在祭坛石缝里,看见浑身是血的楚昭明背着同样浑身是血的秦般若走出火海。
两人的影子叠在一起,像两团烧不熄的火,明明疼得直抽气,却偏要互相抹对方脸上的血,笑出了声。
原来...她的声音突然哑了,他们痛的时候,也在爱。
夜枭使的通讯符纸在掌心烧出焦痕。
他缩在荒草里,望着残庙方向跃动的赤焰纹路,喉结动了动:目标已突破阈值,七层叠加可焚神律...他摸出最后一张符纸,律锁囚笼
夜来得极快。
楚昭明正给冰棺盖上薄被,忽觉后颈发凉。
十二道黑影从四面八方窜出,他们的影子在地上纠成锁链,每道链上都刻着泛着幽蓝的字。
律锁囚笼?他把冰棺推到断墙后,转身时赤焰纹路已爬满半边脸,来得正好。
链刃破空声像群蛇吐信。
第一刀刺穿他左肩时,他闷哼一声,血珠溅在锁链上,却像滴热油——赤焰纹路突然暴涨,沿着链刃反烧回去,惊得影卫松手后退。
第二刀扎进右肋,他踉跄两步,笑出了血:痛?
这是给我加柴呢。
第三刀、第四刀...第七刀穿透心脏时,他跪坐在地,血浸透荒沙。
所有人都屏住呼吸,却见他缓缓抬头——那双原本漆黑的眼,此刻燃着两团金红的火,比焚影谷的炉鼎还亮。
他伸手攥住穿透胸口的链刃,指缝渗出的血不是红的,是赤焰的颜色,而现在,我要让你们看看,什么叫痛出来的未来
夜风卷起血沙,模糊了众人的视线。
等沙雾散去,他们看见楚昭明站在锁链中央,身上的伤口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他手背上那朵赤焰小花,不知何时,已经长出了七片花瓣。
锁链突然发出刺耳的嗡鸣——最靠近他心脏的那根链,正在裂开细小的纹路。
焦土上的血沙被夜风吹起,擦过楚昭明手背那朵正舒展花瓣的赤焰纹路时,竟发出类似蜂鸣的轻响。
他低头的瞬间,左胸冰棺方向传来极轻的震颤——是秦般若的残魂在共鸣。
第一层......他喉间溢出破碎的笑,指腹抚过新绽开的花瓣,温热的触感顺着血脉窜上脊椎。
十二道律锁同时收紧的嗡鸣里,他听见自己骨骼发出轻响,瞳孔深处的金红火焰陡然涨高三寸。
最近的影卫举着链刃扑来,他甚至没躲,任由刀刃刺穿左肩——鲜血溅在链刃上的刹那,赤焰纹路如活物般顺着金属倒卷,影卫惊恐地发现手中武器正在融化,像被投入熔炉的蜡。
战力...加了?楚昭明扯断烧红的链刃,碎铁坠地时溅起火星,小若,你感觉到了吗?
这痛不是我一个人的。
第二层激活来得毫无预兆。
右臂被另一道律锁绞住的瞬间,骨骼断裂声脆得像折竹,他却在剧痛中笑出声——臂弯里的冰棺突然泛起淡青色微光,是秦般若用残魂替他分担了痛觉。他咬着牙,用左手扣住绞住右臂的锁链,断裂的肱骨从血肉中刺出,那就用骨头当刀。骨刃刺穿影卫咽喉的刹那,血沫喷在他脸上,他却借着这股冲力旋身,将第三名影卫的链刃撞进第四名的胸膛。
第三层、第四层......焦土上的血迹越来越浓,楚昭明的影子在月光下拉得老长,与冰棺投下的影子渐渐重叠。
第五层触发时,他全身皮肤已被烧得焦黑,只剩眼尾那抹赤焰纹路还亮着。
他踉跄着跪在冰棺前,指尖勉强够到棺沿,听见秦般若的声音从记忆链接里渗出来,像春夜融雪:昭明...我疼,但我高兴。
闭嘴!他嘶吼着抬头,却在看见冰棺内秦般若眼尾同样焦黑的残魂时,喉间的哽咽比痛意更灼人。
第六层的火焰是从心脏位置烧起来的,先是一点极淡的金红,接着如藤蔓般窜上脖颈、蔓延至双眼。
他听见《邶风》的旋律在脑海里流淌,是秦般若在唱:死生契阔,与子成说......
与子偕老。楚昭明接完最后一句,影焰突然在背后凝成两对火翼。
他站起身时,焦黑的皮肤片片剥落,露出下方新生的、泛着赤金光泽的肌理。
十二道律锁同时绷直,却在他振翅的瞬间寸寸断裂——火翼扫过的地方,影卫们的影子先于身体被焚成灰烬,只剩几声短促的尖叫被夜风卷走。
第七层的触发像一场地震。
楚昭明感觉有滚烫的岩浆在血管里奔涌,系统提示音在耳畔炸响时,他正捏碎最后一名影卫的喉骨。共燃之火,焚律破界......他重复着这句话,低头看向自己的手——焦黑的皮肤下,赤焰纹路已化作七道连贯的火焰,从手背一直烧到锁骨。
七重了。远处传来焚影老僧的叹息。
老人的竹杖深深插进焦土,残烛在他掌心明明灭灭,照见他眼角的泪:当年我守着影心焚炉,见过太多影契者被痛吞噬,可这孩子......他望着楚昭明走向冰棺的背影,声音轻得像落在烛火上的雪,他每一道伤,都有人替他疼着、记着。
黑砚背着墨鸾的脚步顿了顿。
怀里的姑娘突然动了动,染血的指尖揪住他衣襟:影傀侯......她的声音像被揉皱的纸,真身是第一个影契失败者的怨念......它怕的不是火,是的爱......话未说完便再度昏厥,黑砚低头时,看见她眼角挂着颗泪,在月光下亮得像星子。
楚昭明跪在冰棺前,指尖抚过秦般若苍白的脸。
七道伤痕仍在他身上燃烧,每道伤处都溢出赤焰,将冰棺周围的焦土烤得发烫。
他望向星空,轻声道:般若,你说过,爱是不逃避的痛。
话音未落,他突然抽出腰间短刃,割开左胸。
鲜血混着赤焰涌出的刹那,他从怀中取出那枚火种核心——是三天前焚影老僧塞给他的,说是影心焚炉最后的馈赠。疼吗?他对着冰棺里的人笑,但我要把它种在心脏旁边。
这样,就算我死了,这团火也能替我陪着你。
火种没入肋骨的瞬间,虚空中突然跳出鲜红的倒计时:【认知主导权转移倒计时:49小时】。
楚昭明抬头时,发现天际线处有团黑影正在凝聚——起初是芝麻大的点,接着迅速扩张成巨门模样,门后传来无数锁链拖行的声响,像极了无数人在黑暗里爬行时,身上的枷锁擦过地面。
影傀侯......他低声念出这个名字,手背上的七重赤焰突然同时暴涨。
冰棺里的秦般若动了动,残魂化作淡青色光带,缠上他的手腕。
夜风卷起焦土上的灰烬,模糊了巨门的轮廓。
但楚昭明知道,那扇门不会消失——它只是在等,等他带着这团不逃的爱,亲手推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