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蒂几乎立刻就捕捉到了他的疑惑,她甚至没去看那份情报,只是对着林砚没好气地翻了个优雅的白眼,语气带着一丝资深人士对菜鸟的天经地义:“别用你那种眼神看我,我教你的是白教了?就学会怀疑了是吧?对于情报来说,越是庞大的目标,露出的破绽就越多。但像是这种连地图上都找不到名字、可以保持隐秘的小作坊,我们能把它从阴沟里挖出来,已经就证明了高桌的眼线足够恐怖了!”
她顿了顿,向着椅背靠了靠,强调道:“你还指望我们把里面每个工人的底裤颜色都查清楚?哪有那么容易。高桌的正式简报里,关于威胁的部分只会写‘情报不明,风险自担’。现在你看到的这条‘人员复杂,疑似巢穴’的警告,已经是我核实后,额外给你加上的‘温馨提示’了。小子,这些可是要花金币买的,知足吧。”
林砚顿时哑然,忽然便想通了关键,提出那些‘温馨提示’和‘地区图片’。高桌真正的简报在他的眼中重新凝成。但即使如此,这些悬赏的简报之上,依然能拥有清晰的目标身份和地点等相关情报。这个世界上可并非只有纽约,世界各地,每天之中高桌能收到的悬赏何其之多,即便如此,高桌的任务简报都能有如此的信息,这本身便说明了其强大的情报能力。
而此刻他看到的、这些更具象的风险提示,完全是艾蒂凭借其个人情报网络提供的‘增值服务’。这份情报的价值和其中的警告分量,远比看上去要重得多。他将目光重新移回文件,眼神变得无比凝重。
如果整个小作坊真是一个杀手窝点,那么任务的本质将彻底改变。任务的危险性将呈指数级上升,从定点清除变成了可能深陷狼窝的隐秘渗透。
林砚终于将目光向着第三份任务简报投了过去。
目标c:面料公司销售经理。
看到这份任务的第一眼,林砚便被一条加粗标注的字体吸引了全部目光:此目标已被确认直接参与并成功刺杀了两位高桌服务站负责人。
林砚的眼神骤然锁紧,一股冷意掠过心头。这不再是一个后勤或辅助人员,而是一个手上直接沾满了高桌鲜血的凶手!
目标表面身份是某涉及纺织面料公司的销售经理,真实身份经过核实为‘刺客联盟’的纽约布鲁克林地区行动协调员兼执行杀手。然而情报的重点难点分析却并非指向其个人战斗力,而在于其行踪的难以捉摸。
情报中明确指出:目标因其销售经理身份,活动轨迹极不固定。除位于老式商业楼内的公司办公室外,其频繁出入各类商务会谈场所、客户公司,甚至高级餐厅。高桌情报网目前未能锁定其确切安全屋位置。
林砚在‘活动轨迹极不固定’和‘未能锁定安全屋’上划伤了重点,看着侧旁照片上给出的目标出没地的情报和地图标记,陷入思考。这意味着,即便他选择这个目标,首要的难题不是如何击杀,而是如何找到并创造一个适合动手的时机和地点。若目标身处其他公司火公共社交场合,行动将变得极为困难,不仅是可能会伤及无辜,更可能打草惊蛇,导致任务彻底失败。
选择这个目标,考验的将不仅仅是格斗或枪法,更是那你信、追踪能力以及对时机的精准把握。这更像是一场猎人与狡猾护理之间的博弈,需要等待最佳的狙击窗口,而那个窗口期可能转瞬即逝。情报并未过多强调期护卫情况,但考虑到对方还拥有的‘行动协调员’身份,也不能排除在追踪时对方可能与其他杀手进行会面的情况...
难!
每一个任务对于现在的他来说,都像是一座陡峭的冰山,看似露出水面的部分已令人窒息,但水下却隐藏着更多的未知的危险与杀机。这不再是面对三头犬帮的那些底层混混,他所要面对的,是训练有素、心思缜密的同行。在这三个任务中,他但凡有一丁点的疏忽,半段错一个脚步,迟疑半秒开枪的时机,结局都可能是在某个阴暗的角落被一枪爆头,无声无息地消失。
然而出乎意料的事,预想中沉重的恐惧并未完全占据林砚的心头。相反一股炙热而隐秘的战意,正顺着脊柱悄然爬升,让他的指尖微微发烫。
是凯恩将他一次次逼至极限的耐力璀璨?是艾丝特那些刁钻狠辣、游走在剧痛边缘的击打?还是韦斯利展示那非人技艺时带来的震撼与向往?长达数月的非人磨炼,似乎不仅锻造了他的筋骨与技巧,更在他内心深处刻下了某种对挑战、对危险近乎本能的渴望。这种渴望并非狂妄,而是一种经过千锤百炼后,对自己能力的审慎自信,以及对突破极限、验证所学的强烈冲动!
他的目光再次扫过三份情报,最终牢牢地定格在了目标c:面料公司销售经理之上。
原因也很简单,这份任务的价值对于他而言无疑是最高的,这是三份任务中唯一一个被确认直接参与刺杀高桌负责人、手上沾满血债的目标。清楚他,不仅是一次任务,更是对老爹、以及那些被害的服务站负责人的直接告慰。
当然这话听起来有些冠冕堂皇,可林砚也很清楚,他早已不是什么传统意义上的‘好人’了,他选择的更是一条无法回头的黑暗之路。但即便在这条路上,他内心深处仍有一条绝不可逾越的界限,那是霍珀老爹用生命为他划下的底线。
他想起了训练间隙曾问过卡戎的一个问题:“服务站的负责人,以前都是杀手么?”
卡戎当时摇了摇头,很平静地回复了他:“不。很多负责人本身只是拥有特殊‘手艺’的普通人,他们受到了来自高桌的雇佣。本质上也属于公司和员工的关系。像是霍珀先生这样的由杀手转型的负责人很少。或者说,少到可怜。”
这番话让经历越来越多的林砚意识到,那些被‘刺客联盟’屠戮的,大多是与曾经的自己一样的普通人。他们或许为高桌工作,但可远未到罪至生死的地步,他们不应该成为这黑暗世界倾轧的牺牲品!
一丝本能的怜悯与某种想要改变这残酷规则微弱冲动,在他心中悄然升起。
“想清楚了?”韦斯利的话像是一盆冷水,适时地泼下,打断了林砚那在当下显得奢侈且不切实际的发散思绪,将他猛地拉回冰冷的现实。
林砚深吸一口气,将那点刚刚萌芽的、过于宏大的‘善心’狠狠掐灭。他清楚地知道,现在的自己,力量微薄如萤火,连自身的复仇之路都走得踉踉跄跄,又何谈去改变这片深不见底的黑暗?
那些更遥远的悲悯与宏愿,不是现在的他该去触碰的。他能做的,也必须做的,就是握紧手中现有的武器,沿着既定的血路,一步一个脚印地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