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旨抵达那日,全村的老少都挤在晒谷场上。知县亲自捧着黄绫圣旨,后头跟着十抬朱漆大箱。可当箱盖揭开,里头既无金银也无绸缎,竟是整整齐齐排着的鎏金锄头、錾银镰刀,在日头下晃得人眼花。
圣上亲赐《农器谱》一部,良种十石——知县念到此处突然卡壳,因那《农器谱》竟是刻在竹简上的,边缘还粘着几粒稻壳。沈父率众叩谢天恩时,大红袍突然飞扑箱笼,啄得鎏金锄头铛铛响——那声响空洞得可疑。
当夜,沈砚撬开锄头柄,里头滚出张桑皮纸:漕银铸农器,九成为铜。云岫取丹砂簪一划,金漆脱落处露出灰白铜胎——竟是剿灭漕案缴获的私铜所铸!
县令强令村民使御赐农具,谁知首日就出了岔子。赵地主抢着挥金锄头垦地,三下就崩了刃口,翻出的土里带着腥臭的黑水。云岫蹲身捻土,指尖霎时泛起红疹:这锄头淬过毒!
沈砚连夜拆解全部农具,发现鎏金层下藏着夹层:锄柄填着受潮的火药,镰刀鞘裹着霉变的账页。最骇人的是那部《农器谱》,竹简泡水后显出血字:匠户营私铸兵器处。
两人把御赐农具全搬进鸡窝旁草棚。大红袍竟似通人性,每日衔来不同的草药:车前草解毒、蒲公英清火,有回甚至叼来半株罕见的七星莲——正是解火药毒良方。
云岫用陶盆架起简易药炉,沈砚则改制风箱为鼓风装置。某次淬炼金锄时,突然爆出蓝焰,烧出藏在锄刃夹层的地图:标注着西山某处私矿坐标。
重阳那日,县令设劝农宴强推御赐农具。席间端上来的稻米饭泛着青光,村民食后纷纷腹痛。云岫夺过县令金碗,丹砂簪划出黑痕:碗底浸过斑蝥汁!
沈砚突然掀翻宴桌,桌腿断裂处露出卷帛书——竟是县令与匠户营往来的密信!大红袍扑啄县令官帽,帽内衬里绣着前朝余孽的联络暗号。
十石,七日后竟发出紫芽。云岫挖开发芽的稻种,发现每粒都嵌着细如牛毛的铁蒺藜——这是兵书上记载的陷马钉改制!
沈砚改装水车为筛种机,童工们连夜挑拣毒种。筛出的铁蒺藜在月光下拼出骇人图文:御稻入土,铁芽破城。
此事惊动巡按御史。公审那日,沈砚抬上爆裂的金锄头,云岉捧出紫芽稻种。丹砂簪验过县令官印,印泥竟显出血色:此乃前朝宫廷朱砂秘方。
县令突然抢夺簪子自刺咽喉,伤口涌出的血泛绿光——原是长期服食砒霜解毒,身体早已异变。御史急令抄家,在县令卧房暗格搜出黑龙钮印,印底刻着:借农器运兵,假稻种藏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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霜降那日,礼部突然张贴告示:今科特设农工举士,考生需持稻穗入场。云岫拆开浆洗的告示衬纸,发现裱糊层藏着细麻线——拼出考场有诈四字。
沈砚用改装的织机分析麻线,织出幅考场布局图:某处标注地砖松动的第七考棚。两人连夜挖开县学考棚,底下竟是满满一窖火药!
恩科那日,考生们的稻穗突然离奇枯萎。唯云岫的稻穗泛着异香——她提前用大黄水浸过穗根。监考官强收稻穗时,穗芒突然爆开,溅出赭石粉写的暗码:砚在第七棚。
沈砚在第七考棚答题时,发现地砖缝渗黑油。他假借磨墨泼水地面,水渍显出巳时点火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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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卷发下竟是桑皮纸,遇墨即晕。云岫取出随身带的明矾水,写字处立时显形。她在卷背画了幅《治蝗图》,蝗虫眼睛用丹砂点的——那是给沈砚的警示:考官眼线众多。
沈砚接到暗示,将答案刻在砚台底。交卷时摔砚,碎砚片拼出完整策论——《论漕银铸农器之弊》。
收卷钟声竟提前三刻敲响!大红袍突然飞上钟楼,猛啄撞钟绳。混乱中考生们趁机修改答卷,墨迹未干的桑皮纸贴了满墙,像极了养蚕室的蚕匾。
监考官暴怒捉鸡时,鸡爪扯破其官袍,露出内衬的箭袖——正是匠户营特制的射箭护腕!
御赐的《农政全书》突然自燃,烧出藏在内页的锡箔。云岫抢出烫手的锡箔,拼出前朝皇宫布局图。某处偏殿标注着:洪武八年封存。
沈砚用丹砂簪划开锡箔夹层,抖出满桌桑螵蛸——正是云岫用来养蚕的寄生蜂卵!卵壳在烛光下显影,竟是完整的《匠户营兵器流转账》。
太后特旨殿试设在御田。考生们赤脚踩在泥泞中答卷时,云岫突然指着稻丛:稗草比稻苗多三成!沈砚掘开田埂,挖出裹着油布的弓弩机括。
大红袍飞蹿啄食稗草,草根带起串铜钱——钱文刻着崇祯通宝,正是前朝余孽筹军的暗号。
放榜那日,状元榜眼竟是两束稻穗。云岫的稻穗缀着银牌:亩产三石七斗;沈砚的稻穗绑着铜牌:改良农具九式。
御赐冠帽暗藏玄机:乌纱衬里用桑蚕丝绣着星图,玉带扣刻着漕运图。两人叩谢时,冠帽突然坠地——滚出粒丹砂丸,遇露水化血字:深宫亦有锄禾人。
夕阳西下,新科状元们骑着戴红花的青牛还乡。牛铃叮当声中,大红袍站在牛角上,金喙叼着撕碎的《农器谱》——那纸页飘落处,正是西山私矿的入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