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卫民和猎人们带着沉甸甸的狼尸回村的时候,立刻引起了轰动。
村民们都围拢上来,看着雪橇上那七头尤其其中还有一头格外硕大的狼尸,人人脸上都洋溢着喜悦和感激。
困扰村子多日的狼患被彻底解决,这是天大的喜事!欢呼声、赞叹声不绝于耳,众人看向李卫民的目光充满了敬佩。
就在这时,老乌头跌跌撞撞地挤过人群,他一眼就看到了雪橇上那堆积的狼尸,尤其是那头显眼的头狼,瞳孔骤然收缩,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他像是被抽走了魂魄,呆立当场,嘴里无意识地喃喃:“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他猛地冲上前,不顾旁人异样的目光,颤抖着手抚摸上那冰冷僵硬的狼尸,尤其是那头狼王厚重的皮毛和锋利的獠牙。触手那真实无比的冰冷和僵硬感,像是一盆冰水从他头顶浇下,让他浑身发冷。
突然,他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猛地转身抓住李卫民的胳膊,眼睛赤红,声音嘶哑地质问:“你!你怎么会想到下午去打狼?!说!你是不是耍了什么花样?!”
李卫民轻轻挣开他的手,神色平静无波,语气甚至带着一丝淡淡的嘲讽:
“怎么,老乌头,这打猎还得挑时辰,必须晚上才行?难不成我还要等到晚上,好让你继续像块膏药似的跟着,然后一无所获吗?”
这话如同尖刀,直戳老乌头的心窝,把他那点见不得光的心思彻底摊开在阳光下。
他张了张嘴,脸色由白转红,又由红转青,一股巨大的悔恨和羞耻感淹没了他,悔不该打那个赌,恨自己下午为什么要睡觉!
这下好了,赌约输了,面子没了,那窝狗崽子也快没了。
一旁的赵大山可不会放过这个扬眉吐气的机会,他上前一步,拨开老乌头还僵在半空的手,声音洪亮,带着毫不掩饰的得意:
“老乌头,你来得正好!大伙儿都看着呢!卫民今天下午一个人,猎了七头狼!加上前晚那四头,一共十一头!你呢?从头到尾就那两头!按赌约,得多三头才算赢,现在卫民比你多了整整九头!这赌约,是卫民赢了吧?”
老乌头被赵大山这番话砸得头晕眼花,他猛地摇头,像是濒死的野兽般发出低吼:
“不可能!一下午七头狼?你当狼是地里的韭菜随便割吗?!肯定是你们!你们合起伙来帮他打的!赌约说了,帮忙的不算!”
他试图做最后的挣扎,把矛头指向了众人。
大队长老羊皮看不下去了,沉着脸站出来,语气严肃:“老乌头!你胡说八道什么!我老羊皮以人格担保,还有巴雅尔、巴图、铁山他们都可以作证!李知青是独自进山,独自回来的!我们只是后来去帮忙运送狼尸!整个狩猎过程,没有任何人帮他!你输了就是输了,别在这里胡搅蛮缠,丢猎人的脸!”
一向沉默寡言的巴雅尔也点了点头,用他生硬的汉语说道:“李卫民,一个人。你,输了。”
巴图和铁山更是气愤地嚷嚷:“我们都看得清清楚楚!狼尸上的枪眼都还是新的!就是李知青一个人打的!”
“自己没本事,还想赖账!羞不羞!”
“咱们猎人说的话,一口唾沫一口丁。老乌头,你可别赖账,败坏咱们猎人的名声。”
在众人七嘴八舌的指责和铁一般的事实面前,老乌头感觉自己像个小丑,所有的狡辩都显得苍白无力。
他脸皮涨得发紫,胸口剧烈起伏,强撑着最后一点可怜的尊严,色厉内荏地喊道:
“今天……今天还没过完!太阳还没落山!赌约……赌约要到明天早上才算结束!不算完!对!不算完!”
李卫民看着他这副死不认账的狼狈模样,反而笑了,那笑容云淡风轻,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宽容:
“行啊,老乌头。既然你说今天还没过,那我们就等到明天天亮。反正,我也不差这一个晚上。”
他的语气平淡,却充满了绝对的自信,仿佛在说,就算再多给你一晚,结果也不会有任何改变。
众人听到李卫民这话,再看向老乌头那胡搅蛮缠、输不起的样子,眼神中的鄙夷和不屑更加明显了。
纷纷摇头,觉得这老乌头真是越活越回去了,一点老猎人的气度和担当都没有。
老乌头在众人如同针扎般的目光中,再也无地自容,他猛地一跺脚,像是逃离瘟疫现场一样,推开人群,头也不回、脚步踉跄地冲回了自己的屋子,重重地摔上了门。
他瘫坐在冰冷的炕沿上,粗重地喘息着,脑子里一片空白。
他知道,自己完了。
不仅输掉了那窝视若命根子的宝贝狗崽子,更把几十年积攒下来的老脸丢得一干二净!刚才那句“今天还没过完”的强辩,连他自己都觉得可笑。
一个晚上翻盘?猎到足以超越李卫民的狼?那根本是天方夜谭!他只是……只是无法接受这个残酷的现实,无法面对明天到来时,那彻底的、公开的羞辱。
夜色,如同他此刻的心情一般,沉甸甸地压了下来。
第二天清晨,冬日稀薄的阳光勉强驱散了些许寒意。
在老羊皮的主持下,村子中央的空地上围了不少看热闹的村民。
李卫民和老乌头被叫到众人面前,老羊皮手里捧着那株用红布垫着的人参,旁边还有一个铺着软草的旧筐,里面正是那五只圆滚滚、哼哼唧唧的狗崽子。
老羊皮清了清嗓子,目光扫过二人,朗声道:“李卫民,老乌头,关于你们三日前猎狼的赌约,现在当着乡亲们的面做个了结。李卫民,猎狼十一头;老乌头,猎狼两头。李卫民超出九头,远超赌约规定的三头之数。对此数目,你们二人可有异议?”
李卫民神色平静,淡然道:“没有异议。”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到老乌头身上。
只见他低垂着头,往日里的倨傲和算计早已不见踪影,整个人像是被霜打过的茄子,蔫头耷脑,脸色灰败。他嘴唇哆嗦了几下,喉咙里发出几声含糊的咕哝,最终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极其艰难地吐出两个字:“……没……没异议。”
这声音干涩沙哑,几乎微不可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