梵音无语地睨着他,把王群都弄慌了。
他倒抽口气,肚子一吸就整个人弹出去了,后背直接撞到中控台上,疼得他发出一道嚎叫。
像头过年按不住的猪,把整辆车都给弄得晃了晃。
梵音:“........”
这个人还是和4年前一样,一样的“有意思。”
“呵呵。”王群揉着腰,尴尬地对她笑了笑,撞出生理眼泪的小眼睛弯起,“没事,没事。”
梵音:“........”
他干笑着,转回头后,立马变得龇牙咧嘴,连额角的青筋都跟着突突直跳。
“疼死老子了……”他咬着牙低骂,声音闷在喉咙。
眼泪止都止不住,抽出安全带给自己系上,“帮我看着点雁回啊。”
他尽力让自己声音听起来正常,可是颤音很明显。
梵音勾起唇角,挑了挑眉。
这个经纪人还不错,至少对许雁回来说。
车子重新上路,梵音侧头倚在座椅上,发梢随着车身的轻晃微微颤动。
漏下的阳光恰好落在她脸颊上。
那碎金连覆在脸颊上的细细绒毛都显出来了,根根分明地立着。
她美得像幅画,让人想私自独吞,锁三重锁的画。
可惜他们都不会放手,没有人愿意后退。
就像过万丈深渊,明知会摔得粉身碎骨,却谁也不肯先放弃。
撕咬见骨的争夺早就开始了。
从她被沈斯年送给钟离海时就开始了,接下来该轮到许雁回上场了。
-
帕拉维港。
“你先去休息吧,这里我看着。”贺铭恩的声音压得很低,眼神落在椅子上的沈斯年身上时,带着几分复杂。
沈斯年坐着没动,背脊挺得笔直,却盖不住从骨子里透出来的颓败。
他从昨晚到现在就没合过眼,眼下是重重的乌青,连眼白都布满了红血丝。
身上那件西装已经皱得不成样子,昨夜被海水浸透的痕迹还清晰可见,即便已经干透,深深的褶皱还是在。
贺铭恩的话,他像没有听到一样。
视线一如既往地定在沈颂年那张平静得像是睡着的脸上。
要不是耳边的滴滴声,还以为他已经去世了呢。
贺铭恩叹了口气,也知道劝不动他。
他知道沈斯年对沈颂年的感情很深,没有想到有这么深。
深到他都觉得有点不对劲。
沈斯年看着沈颂年,模糊发烫的脑子里是昨晚的场景,是躺在机舱里毫无人气的沈颂年。
“骗子。”
“骗子.......”
忽然脑袋刺痛一下。
“哥哥....”
“去找哥哥,快去找哥哥。”
“......”
剧烈的疼痛袭来,他猛地闭上眼睛,指节发白,虎口处的皮肤被指甲掐出几道红痕,椅面被他按出深深的凹陷。
贺铭恩感知到了他身上骤变的气息,是形容不出的难过和暴戾,像拉到极致即将崩断的线。
他怕沈斯年会崩溃。
他往前走一步,“你.....”
话还没有说完,沈斯年看到了沈颂年颤动的手指。
紧绷的身子往前一探,“医生。”他大喊,声音都哑得完全听不到了,连他身边的贺铭恩都听不到。
贺铭恩被他吓了一跳,可也反应过来了。
刚想喊,只见躺在床上那人睁开了眼睛,一双如墨般黝黑的眼睛。
见不到半点情绪,好像死人一般。
贺铭恩心口都跳了一下,这不是平常的沈颂年。
滴....短促的蜂鸣声响起,沈斯年按下了呼叫铃声。
不过半分钟,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三四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推门而入。
“呼吸平稳,心率稍快,血压正常。”
“肺部听诊也没什么异常,没有湿啰音。”
“.......”
一连串的检查结果报出来,看着心电监护仪上平稳跳动的曲线,医生才转向沈斯年。
声音也缓和了不少,“小沈总,不用担心。沈总溺水时间虽长,但抢救及时,没有出现缺氧性脑损伤,也没引发肺部感染。”
他顿了顿,“现在主要是多休息,观察二十四小时,如果没别的症状就可以转普通病房了。”
沈斯年听到这些话,紧绷的心脏终于松了,仅靠一点点力气维持的身体,像被抽干了一样。
整个人瘫软的倒在床边,大口大口地喘气,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知道了。”贺铭恩看了几眼沈斯年,对医生说。
待医生出去了,沈斯年像是缓过来了,他抬起头,看着脸色很是苍白冷淡的沈颂年。
嘴唇动了动,却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
沈颂年木木地望着天花板,如同一个精致的提线木偶,完全没有灵魂。
贺铭恩心里隐隐有点不好的感觉,他往前凑了凑,视线在沈颂年脸上移动。
“颂年,你还好吗?身上哪里不舒服吗?”
沈颂年过了几秒,才转动那双像是生了锈的瞳孔,目光迟钝地落在他身上。
“没有。”
他声音很低沉,带着股潮湿的冷意,没有一丝温度,像极了机器人发出的声音。
贺铭恩看到他这副模样,蹙紧了眉头。
“真的没事?”他又问了一遍。
沈颂年没有回答他,只是看着他。
贺铭恩透过他的黑瞳,看到了自己的倒影,他眼里什么情绪都没有,空荡荡的,像一潭死水,连风都吹不起涟漪。
喉结无声地动了动,贺铭恩舌尖抵了抵上颚,才压下那股涌上心头的涩意。
他觉得眼前的沈颂年就像个失了魂魄的躯壳,好像这世界再没有什么能吸引他半分注意力的东西了。
这冷淡,比当初梵音出国后那段时间,还要更多几分。
冷冷得只剩下一片能冻裂骨头的寒,连呼吸都带着冰碴子。
“梵音?”他眼睛微亮,也许梵音是唯一能吸引他注意力的了。
“颂年,你找到.....”他停顿几秒,“你找到梵音了吗?”
说出这个名字后,空气瞬间凝滞了。
只有沈斯年瞪大了眼睛,怒视贺铭恩,好像他说了什么禁忌词。
他猛地从椅子上弹着起来,膝盖撞到床边发出疼痛也没感觉到。
喉咙里是浑浊的气音,像是被什么东西死死堵住,怎么都说不出来。
这时,几缕阳光从乌云里射了出来。
透过玻璃照到了沈颂年身上,苍白的脸颊被阳光染上了几分生色。
“梵音?”沈颂年的声音很轻很轻,重复这个名字时,睫毛都没颤一下。
神色依旧是那种不起波澜的平淡,像在念一个无关紧要的词语。
贺铭恩的心一沉,刚要开口说些什么。
却见沈颂年眼睛微抬,越过床沿,落在窗外那片被阳光刺穿的云层上。
下一秒,他淡淡地说:“没有,她可能已经死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