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心魇筑巢
离开“悦来茶馆”，车内气氛凝重。刘玉婷那欲盖弥彰的惊慌和谎言，如同投入静湖的石子，彻底搅浑了水面，也将调查的焦点清晰地指向了那个名叫韩刚的男人。
“回临时办公室。”孙淼下达指令，声音平稳，但镜片后的目光却锐利如刀。小王一言不发，熟练地操控方向盘，车辆平稳地汇入车流。
所谓的“临时办公室”，是当地警方在镇派出所内为他们腾出的一间小会议室。白板上，张大成的社会关系图得到了进一步细化。在“韩刚”的名字旁边，孙淼添上了几个关键词：“合伙人”、“利益纠纷？（账目\/客户）”、“情感纠葛？（与刘玉婷存疑关系）”、“强烈负面情绪指向（嫉恨\/恐惧-小陈感知）”、“作案动机高度可疑”。而在“刘玉婷”的名字旁，则标注了“隐瞒与韩刚关系”、“情绪：悲伤（真）+紧张\/恐惧（真）”。
“刘玉婷的反应，几乎坐实了韩刚的重大嫌疑。”孙淼用笔尖敲了敲韩刚的名字，“她的恐惧，可能源于知情，甚至可能在一定程度上参与了掩盖，或者至少，在凶案发生后，韩刚对她进行了威胁或恐吓。”
小陈捧着热水杯，指尖依旧有些发凉，她回忆着茶馆里的感觉：“她最后的情绪里，害怕的成分非常重，不像是单纯怕被牵连，更像是……怕某个人。”
小王抱着手臂，靠在墙边：“这么说，基本能圈定就是韩刚这孙子了？那还等什么，直接申请搜查令和传唤令，把他拎回来审！”
“证据呢？”孙淼反问，语气冷静，“小陈的感知，刘玉婷的异常反应，这些都只是间接线索和推理，无法作为直接证据提交给检察院。我们需要更扎实的东西：作案工具、血衣、目击证人、或者他自己露出的马脚。”
他走到窗边，看着外面小镇逐渐亮起的灯火，继续道：“韩刚案发后的行为本身就很有问题。老李那边初步反馈，据邻居和附近商户反映，韩刚最近一个星期几乎足不出户，连他的山货铺子都一直关着门，说是身体不适。这与之前他经常在外奔波收货送货的习惯截然不同。他在躲什么？怕什么？”
“心里有鬼呗。”小王哼了一声。
“不仅仅是心里有鬼。”孙淼转过身，眼神深邃，“还记得小陈在埋尸点感知到的吗？除了死者的怨恨，还有凶手的恐惧。这种恐惧，可能正在驱动他做一些事情。”
他拿起一份老李刚刚送来的、关于韩刚住所的初步外围调查报告。韩刚住在镇子边缘一个带独立小院的平房里，位置相对僻静。
“报告里提到一个细节，”孙淼指着其中一行字，“有邻居隐约提到，最近晚上经过韩刚家附近时，似乎闻到过某种奇怪的、像是烧香混合着草药的味道，偶尔还能听到一些低低的、听不清内容的念叨声。”
小陈抬起头：“奇怪的仪式？他是在……做法事？辟邪？”
“很有可能。”孙淼点头，“极度恐惧的人，尤其是手上沾了血之后，很容易转向迷信寻求心理安慰或所谓的‘化解’。如果他真的在进行某种‘辟邪’仪式，这本身就是一个极其可疑的行为，也能从侧面反映他的心理状态。”
他做出决定：“今晚，我们去韩刚家外围进行一次非接触式侦察。小王，你重点感受一下那里的精神能量场是否有异常。小陈，携带远程能量检测仪记录数据。我们需要确认这些传闻，并评估下一步行动。”
“明白！”小王和小陈同时应道。
夜色深沉，月被薄云遮掩，星光稀疏。镇子边缘的灯光远比中心稀疏，黑暗如同浓稠的墨汁，包裹着那些独立的院落。韩刚的家就在一条僻静小路的尽头，院墙不高，能看到里面平房的轮廓黑黢黢的，只有一扇窗户透出微弱昏黄的光，像是烛火而非电灯。
三人在距离院子百米外的一处阴影里停下。小王和小陈戴上微型夜视仪，孙淼则调试着一个带有长焦镜头和多种传感器的观测设备。
空气中飘来一丝极淡的、若有若无的怪异气味。像是线香燃烧后的烟味，又混合着某种草木燃烧的焦糊气，还隐隐有一丝……难以形容的、像是金属锈蚀又带着点腥气的味道。
“有味道。”小陈压低声音说，同时手中的能量检测仪屏幕开始出现细微的波动读数。
孙淼通过长焦镜头观察着那扇亮灯的窗户。窗帘没有完全拉严，留下了一道缝隙。镜头里，可以看到房间内光线摇曳，的确像是点着蜡烛。偶尔有一个模糊的人影在缝隙后晃动一下，动作似乎有些急促和不自然。
“室内有光源，疑似烛火，有人活动。”孙淼冷静地报告。
小王闭着眼睛，集中精神，尝试扩展自己那微弱的“心灵屏障”能力。这种能力不仅能够被动防御，在主动感知时，也能像声纳一样，隐约探测到周围环境中异常的精神波动或情绪残留。
几分钟后，小王猛地睁开眼睛，眉头紧锁，低声道：“有东西……很不舒服的感觉。”
“具体描述。”孙淼目光没有离开观测设备。
“像是……一层薄薄的、冰冷的膜，罩在那个院子周围。”小王努力寻找着恰当的词汇，脸上露出嫌恶的表情，“不是很强，但确实存在。充满了……焦躁、恐惧，还有一种很别扭的、试图驱赶什么又驱不散的执念。我的屏障能感觉到轻微的抵触感。”这种抵触感，恰恰证明那里存在非常规的精神能量场，否则他的屏障不会有反应。
小陈手中的能量检测仪读数也证实了这一点。仪器捕捉到一种低频、混乱的能量辐射源，正来自于韩刚的院落，其波动模式与常见的电磁干扰或地磁异常截然不同，更接近于一种……紊乱的生物精神场特征。
“他在里面搞的名堂，确实引动了某种异常的能量场，虽然很微弱。”小陈看着屏幕上跳动的曲线，轻声说。这种能量场让她本能地感到排斥和一丝寒意。
就在这时，院子里突然传来一阵略显急促和慌乱的脚步声，还有搬动什么东西的摩擦声。随后，那扇透出光亮的窗户后，人影晃动得更加剧烈，似乎在进行某种急促的操作。
紧接着，一阵低沉的、含糊不清的念诵声隐隐约约地飘了过来。那声音沙哑、急促，充满了紧张感，断断续续，听不清具体内容，但语调古怪而执拗，像是在重复某种咒语或祷词。
念诵声持续了大概一两分钟，期间那股怪异的气味似乎也变得浓郁了一些。然后，声音戛然而止。
片刻后，那扇窗户后的烛光晃动了几下，熄灭了。整个院子彻底陷入一片黑暗和死寂之中，只有那股若有若无的怪味和残留的、令人不安的能量波动，还在空气中缓慢弥漫。
“仪式结束了？”小陈小声问。
孙淼没有立刻回答，他依旧通过设备观察了片刻，确认再无异动后才低声道：“看来是的。他在试图用这种方式安抚亡灵，或者驱逐内心的恐惧。”
小王嗤笑一声，带着不屑：“掩耳盗铃。要是烧点纸念点经就有用，还要我们干什么？”
“但这恰恰暴露了他。”孙淼收起设备，语气冷静，“他的异常行为、他试图进行的迷信仪式、以及这里残留的异常精神能量场，都进一步加深了他的嫌疑。他现在就像一只受惊的兔子，躲在洞里，自己吓自己，但也更容易因为恐惧而犯错。”
三人悄无声息地退回到更远的阴影中。
“接下来怎么办？”小王问道，“继续监视？还是想办法进去看看他到底在搞什么鬼？说不定能找到血衣或者凶器什么的。”
“不能贸然进去。”孙淼摇头，“目前还没有直接证据申请到搜查令。擅自闯入只会打草惊蛇，甚至可能被他反咬一口。而且……”他顿了顿，看了一眼那死寂的院落，“那里的能量场虽然微弱，但性质不明，贸然接触可能有未知风险。”
他的逻辑感知在提醒他，事情或许没那么简单。韩刚的恐惧，似乎并不仅仅来自于负罪感，可能还掺杂了别的、更诡异的东西。那种冰冷的、紊乱的能量场，与他之前在埋尸地感受到的某种特质，有极其细微的相似之处。
“加强对他的外围监控和调查。”孙淼做出部署，“小王，你和老李的人配合，24小时轮班，盯死他，记录他的一切活动，包括垃圾处理，看能否找到可疑物品。同时，加快对刘玉婷和韩刚秘密关系的核实，寻找案发当晚他们的不在场证明漏洞。小陈，我们需要一份更详细的关于埋尸地能量残留和刚才这里能量波动的对比分析报告。”
“是！”两人领命。
夜色中，韩刚的家如同一个被恐惧和秘密包裹的茧。他们几乎可以确定，凶手就在里面，被自己的罪行和无法理解的恐惧折磨着。
然而，无论是孙淼的逻辑，还是小王的直觉，或是小陈的感知，都隐隐觉得，这张追凶的网似乎还触碰到了别的什么——某种更深沉、更古老、潜藏在长白山阴影之中，正冷眼旁观着人类罪恶与恐惧的……东西。
凶影已然浮现，但笼罩在影子之上的迷雾，却似乎比想象中更加浓重和诡异。抓捕凶手是目标，但彻底厘清这起事件中所有超自然的疑点，同样是701局的责任。
漫长的夜晚，对所有人来说，都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