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之期,转瞬即逝。
子时将至,月隐星稀,江城以北的望北峰顶,万籁俱寂,唯有山风呼啸。此峰险峻,人迹罕至,正是密会佳地。
韩风一袭青衫,负手立于峰顶巨石之上,衣袂飘飘,气息与周遭天地融为一体,若不细察,几与山石无异。他并未刻意隐藏修为,金丹初期的灵压含而不露,却自有一股渊渟岳峙的宗师气度。腰间,那枚刻有“天机”二字的玉牌微微散发着温润光泽。
他提前半个时辰至此,并非急躁,而是借此静谧,进一步巩固修为,并将神识如水银泻地般铺开,仔细探查四周,确认并无埋伏。天机阁神秘莫测,虽主动相约,但防人之心不可无。
子时正刻,峰顶虚空忽如水面般泛起细微涟漪。一道身影,无声无息地出现在韩风三丈之外,仿佛他一直就在那里。
来者身着玄色道袍,长发以木簪束起,面容看似三四十岁,眉目清雅,眼神却深邃如古井,仿佛阅尽千帆。其气息飘渺难测,似有若无,但韩风金丹神识敏锐地察觉到,对方修为深不可测,绝不在自己之下,甚至可能更高。
“韩道友,久仰。贫道玄云子,忝为天机阁外事执事。” 道人打了个稽首,声音平和,不带丝毫烟火气,却清晰地传入韩风耳中。
“玄云道长。”韩风拱手还礼,神色平静,“贵阁相邀,不知有何指教?”他开门见山,不欲多费唇舌。
玄云子微微一笑,对韩风的直接不以为意,拂尘轻扫,两人之间的空地上凭空出现一张石桌,两个蒲团,桌上还有一套古朴茶具,热气袅袅。“道友快人快语,贫道亦不赘言。请坐,山风凛冽,饮杯粗茶,慢慢叙话。”
韩风目光微闪,对方这一手无中生有的手段,已显露出对空间之力的精妙掌控,这天机阁果然不凡。他坦然落座。
玄云子斟上两杯清茶,茶香沁人心脾,竟有滋养神魂之效。他轻呷一口,缓缓道:“道友以雷霆之势扫平江城魔灾,初结金丹便能力斩深渊魔将,如此天赋战力,便是放在诸天万界,亦属翘楚。我天机阁,最喜结交的,便是道友这般人物。”
“道长过誉。”韩风不动声色,“韩某只是适逢其会,为求自保而已。却不知,贵阁所谓的‘已入局中’,是何深意?”
玄云子放下茶杯,神色稍正:“道友可知,你所遇的‘幽冥教’,其背后乃是‘九幽道’?而那‘葬地’,实则为上古‘镇魔渊’的一处裂隙封印所在?”
韩风心中微震,面色不变:“愿闻其详。” 这些名号,他确是首次听闻。
“九幽道,乃是一支传承古老的魔道宗门,信奉深渊之力,其道统遍布多个下界,行事诡秘,图谋甚大。江城之事,不过是其庞大计划中的一环,意在打通更多连接深渊的通道。”玄云子语气凝重,“至于‘镇魔渊’,则牵扯到一桩上古秘辛。上古大战,有域外天魔入侵,被此界大能镇压于深渊,布下重重封印。岁月流转,封印渐松,而那幽冥教……或者说其背后的九幽道,便是想利用深渊之力,祸乱此界,乃至接引更恐怖的存在降临。”
韩风沉默片刻,消化着这些信息。这与他在神殿中获得的信息碎片相互印证,脉络逐渐清晰。“如此说来,韩某毁其祭坛,杀其魔将,已是彻底与九幽道对上了。”
“然也。”玄云子点头,“不仅如此,道友身负的雷霆传承,似乎对深渊魔气有极强的克制之力,此乃应劫而生之象。故在九幽道眼中,道友已是必除之患。据阁内消息,九幽道已派出‘幽冥鬼使’,不日将至此界,其实力,远非江城那魔将可比。”
幽冥鬼使!韩风目光一凝,感到了压力。能被天机阁如此郑重提及,其实力恐怕至少是金丹后期,甚至更高。
“贵阁告知韩某这些,意欲何为?”韩风直视玄云子。天机阁绝不会无缘无故送来如此重要的情报。
玄云子坦然道:“我天机阁秉持中立,记录诸天,维系平衡。九幽道行事太过,有干天和,其若成功,此界生灵涂炭,非阁中所愿见。道友乃应劫之人,阁主有意结个善缘。此来,一是告知利害,二是送上两件东西。”
他袖袍一拂,石桌上多了一枚玉简和一块非金非木的黑色令牌。
“这枚玉简中,是‘隐雾坊市’的详细星路图与进入法诀,以及坊市中几位可信之人的联络方式。道友欲提升实力,探寻真相,此地或可一去。而这‘天机令’,算是我阁赠与道友的信物。持此令,可在诸天万界任何一处天机阁分舵,获得一次无偿的情报支持,或请求一次力所能及的庇护。”
韩风没有立刻去接。天机阁的善意来得突然,代价是什么?“贵阁如此厚赠,需要韩某做些什么?”
玄云子含笑摇头:“道友不必多虑。此乃投资,亦是结缘。若他日道友能在此劫中脱颖而出,乃至登临更高境界,只需记得今日善缘即可。当然,若道友将来愿与我阁进行公平交易,我阁自是欢迎。” 话语坦诚,并无强迫之意。
韩风沉吟片刻,将玉简和天机令收起。无论天机阁目的为何,眼下这些信息和支持,对他至关重要。“如此,韩某便却之不恭了。他日若有所成,必不忘今日之情。”
“善。”玄云子抚掌微笑,身影开始渐渐变淡,“山高水长,韩道友,前途多艰,万望珍重。切记,九幽鬼使,最迟半月,必将降临……”
话音未落,玄云子身影已彻底消散,仿佛从未出现。石桌蒲团亦随之化作点点星光散去,峰顶恢复寂静,唯有山风依旧。
韩风独立峰顶,手握微凉的天机令和玉简,目光穿透夜幕,望向西南方向。半月之期……时间紧迫。
“隐雾坊市……九幽鬼使……” 他低声自语,眼中非但无惧,反而燃起熊熊斗志。金丹已成,前路虽险,却正是磨砺己身、揭开万古之谜的契机!
他身形一动,化作一道淡紫流光,消失在望北峰顶,直奔山下临时驻地。他需尽快安排苏镜攸等人的去处,然后,孤身前往那神秘的隐雾坊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