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满是在一次美食非遗展上,第一次见到 “敲鱼羹” 的。展台上,78 岁的陈阿公戴着褪色的蓝布头巾,手里握着特制的楠木槌,正对着石臼里的鱼糜反复捶打。楠木槌撞击石臼的 “咚咚” 声,在喧闹的展厅里格外清晰,像是在诉说着一门老手艺的岁月沉淀。
鱼糜在陈阿公的捶打下,渐渐从松散的鱼肉变成了细腻如脂的糊状,泛着淡淡的银白色光泽。他又往石臼里加入少许淀粉和清水,手腕微微发力,木槌起落间,鱼糜被打得愈发均匀。最后,陈阿公舀起一勺鱼糜,轻轻一敲石臼边缘,鱼糜便顺着木槌滑入沸水中,瞬间凝结成晶莹剔透的鱼羹,撒上葱花和虾皮,鲜香扑鼻。
林小满站在展台前,看得入了迷。他走上前,小心地舀起一勺鱼羹尝了尝,入口滑嫩,鲜而不腥,鱼肉的清甜在舌尖散开,比他吃过的任何鱼羹都要美味。“陈阿公,您这‘敲鱼羹’的手艺也太厉害了!” 林小满忍不住赞叹道。
陈阿公放下木槌,用袖口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眼神却有些落寞:“厉害有啥用?现在没人愿意学咯!这手艺,怕是要断在我手里了。” 他的声音里满是无奈,楠木槌在石臼旁轻轻晃动,像是在叹息。
林小满心里一沉。他早就听说,很多传统烹饪技法都面临失传的危机,老厨师们要么找不到传承人,要么担心手艺被 “糟蹋”,不愿轻易传授。“陈阿公,您怎么不找个徒弟呢?这么好的手艺,可不能失传啊!”
陈阿公摇了摇头,坐在展台旁的小马扎上,慢慢说起了缘由。原来,之前有几个年轻人来找他学 “敲鱼羹”,可没学几天就打了退堂鼓 —— 捶打鱼糜不仅费力气,还得掌握好力度和节奏,力道轻了鱼糜不够细腻,力道重了又会破坏鱼肉的纤维,每天要捶打至少四个小时,年轻人根本吃不了这份苦。还有人想学了手艺就开店赚钱,完全不理解 “敲鱼羹” 里的门道,陈阿公看了心里不是滋味,索性再也不提收徒的事。
“这手艺,是我爷爷传下来的,到我这已经第三代了。” 陈阿公摩挲着石臼边缘的纹路,那是几十年捶打留下的痕迹,“我这辈子就守着这门手艺,要是传不下去,我对不起祖宗啊!” 说着,老人的眼眶微微泛红。
林小满看着陈阿公落寞的样子,心里很不是滋味。他想起自己父亲传下来的流动厨房,要是没有父亲的教导,他也不会有今天。“陈阿公,您别灰心,肯定有办法把手艺传下去的!” 林小满的语气坚定,他突然想到,现在的科技这么发达,能不能用技术手段记录下 “敲鱼羹” 的技法,就算暂时找不到传承人,也能把手艺保存下来?
这个念头在他心里扎了根。接下来的几天,林小满每天都去展厅找陈阿公,一边帮他打下手,一边跟他聊 “敲鱼羹” 的历史。他帮陈阿公清洗石臼,给木槌上油,还学着捶打鱼糜,可没捶几分钟,手臂就酸得抬不起来。“陈阿公,您这手腕发力的技巧,也太讲究了!” 林小满揉着酸痛的手臂,由衷地佩服。
陈阿公看着他认真的样子,心里渐渐有了好感。有一天,林小满终于鼓起勇气,说出了自己的想法:“陈阿公,我想借 3d 扫描设备,把您捶打鱼糜的每一个动作都记录下来,生成‘肌肉记忆数据库’。这样一来,就算现在没人学,以后也能通过数据,还原您的手艺,说不定还能吸引更多年轻人了解这门技艺。”
陈阿公愣了一下,眼神里满是疑惑:“3d 扫描?那是什么东西?能记录下我的动作?” 他活了大半辈子,只知道靠手和心传承手艺,从来没想过还能用 “机器” 记录。“这东西靠谱吗?别到时候把我的手艺给弄变味了。”
“您放心,我会找专业的团队,精准记录您的每一个动作,包括手腕的角度、发力的力度、木槌起落的节奏,保证不会走样!” 林小满赶紧解释,还拿出手机,给陈阿公看之前用 3d 技术记录传统手艺的案例。
陈阿公看着手机里清晰的动作数据,沉默了很久。他想起父亲临终前,握着他的手说 “一定要把手艺传下去” 的场景,又看了看林小满真诚的眼神,最终点了点头:“行,我信你一次!要是真能把手艺留住,就算用机器,也值了!”
林小满立刻联系了大学里的 3d 建模团队,团队带着专业的扫描设备来到展厅。为了不影响陈阿公的操作,他们把设备调试到静音模式,在展台周围架起了四个扫描镜头,能从不同角度捕捉动作细节。
正式记录那天,陈阿公特意换上了干净的蓝布衫,握着楠木槌站在石臼前,深吸一口气。随着林小满一声 “开始”,陈阿公举起木槌,开始捶打鱼糜。楠木槌在他手中仿佛有了生命,起落间带着独特的节奏,手腕时而轻转,时而发力,每一下都精准地落在鱼糜上。
扫描设备的指示灯轻轻闪烁,镜头无声地记录着每一个细节 —— 木槌与石臼接触时的角度是 35 度,手腕发力时的肌肉收缩幅度约 15%,每秒钟捶打的频率稳定在 2 次…… 林小满站在一旁,紧紧盯着屏幕上实时生成的动作数据,生怕错过任何一个细节。他看到数据里不仅有动作轨迹,还有陈阿公几十年积累的 “肌肉记忆”,那些细微到难以察觉的手腕调整,正是 “敲鱼羹” 好吃的关键。
陈阿公捶打了整整两个小时,额头上的汗珠顺着脸颊往下淌,浸湿了蓝布衫,可他的动作始终没有变形。当最后一勺鱼糜完成时,他放下木槌,手臂微微颤抖,却依旧挺直了腰板。“这辈子,我就是这么捶过来的。” 陈阿公的声音带着一丝疲惫,却满是自豪。
三天后,林小满带着 “肌肉记忆数据库” 来到陈阿公家里。他打开电脑,屏幕上清晰地显示着 3d 建模后的动作影像 —— 虚拟的 “陈阿公” 握着木槌,精准还原了捶打鱼糜的每一个细节,旁边还标注着发力力度、动作角度等数据。林小满用鼠标点击 “慢放”,甚至能看到木槌落下时,鱼糜纤维的变化过程。
“陈阿公您看,通过这个数据库,不仅能完整保存您的手艺,还能让学习者更直观地看到动作细节,就算您不在身边,他们也能照着练习。” 林小满一边操作电脑,一边讲解。
陈阿公凑到电脑前,眼睛紧紧盯着屏幕上的虚拟影像。当看到自己熟悉的动作被精准还原时,老人的手忍不住微微颤抖,他伸出手指,轻轻触碰屏幕上的 “木槌”,像是在触摸自己坚守了一辈子的手艺。“这…… 这真的是我的动作?连我手腕转的那一下,都记下来了?” 陈阿公的声音有些哽咽,眼眶里满是泪水。
“是啊,陈阿公,您的手艺,永远不会丢了!” 林小满看着老人激动的样子,心里也暖暖的。
那天晚上,陈阿公拉着林小满聊了很久,从 “敲鱼羹” 的历史,到自己学手艺时的趣事。临睡前,陈阿公突然说:“小满啊,我想通了,光靠数据库还不够,我得亲自教,才能把手艺里的‘魂’传下去。你帮我找几个真心想学的年轻人,我开班收徒!”
林小满又惊又喜:“陈阿公,您愿意收徒了?”
“愿意!” 陈阿公点了点头,眼神里满是坚定,“有了这个数据库,我不怕手艺变味了。我要把我知道的门道,都教给年轻人,让‘敲鱼羹’一直传下去!”
很快,林小满就帮陈阿公筛选出了五个年轻人 —— 有学烹饪专业的大学生,有热爱传统美食的创业者,还有想传承家乡味道的年轻人。开班那天,陈阿公特意把祖传的石臼和木槌搬到了教室里,看着五个年轻人认真的眼神,他笑着说:“想学‘敲鱼羹’,首先得耐得住性子,吃得了苦。这手艺,不仅要学动作,更要学用心 —— 用心感受鱼糜的变化,用心做出好味道。”
林小满站在教室门口,看着陈阿公手把手教年轻人握槌的姿势,听着熟悉的 “咚咚” 声再次响起,心里满是欣慰。他知道,这门老手艺,终于有了新的希望。
后来,林小满又用同样的方法,帮助其他几位老厨师记录了传统技法,有 “手工拉面” 的和面技巧,有 “古法酿酱” 的发酵秘诀。这些 “肌肉记忆数据库” 被收录进了当地的非遗保护中心,成为传承传统美食技艺的重要资料。
有一次,林小满去看陈阿公的徒弟们练习 “敲鱼羹”。一个年轻女孩正握着木槌,照着数据库里的动作练习,陈阿公在旁边耐心指导:“手腕再转一点,力道轻些,鱼糜要打得像云朵一样软。” 女孩点点头,调整姿势后,捶打的动作果然流畅了很多。
看着这一幕,林小满想起了陈阿公说过的话:“手艺的传承,既要守得住传统,也要跟得上时代。” 他知道,只要有人愿意坚守,有技术愿意助力,那些珍贵的传统烹饪技法,就永远不会消失,会在岁月的沉淀中,散发出更迷人的香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