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骸黑市的暗区入口如同一个择人而噬的沉默巨口,将身后的混乱与窥探彻底隔绝。重新回到相对“明亮”的主通道,墨辰才感觉那几乎冻结神魂的阴冷气息稍稍退去,忍不住长长吁了口气,抱着怀中温润却沉重的通天建木残枝,手心依旧有些汗湿。
方才那名为“潜影”的存在,以及它所揭示的关于“渊”与“母巢”的恐怖秘辛,所带来的冲击远胜于之前任何一场战斗。那是一种源自认知底层被颠覆的寒意,关乎整个万界存在的根基似乎都摇摇欲坠。
苏挽秋黛眉微蹙,清冷的侧颜在星辰残骸折射的幽光下显得愈发深邃。她消化着那些信息,尤其是关于通天建木的真正作用与守木一族的宿命,这让她不由地联想到了自身所代表的“终末”。皆为平衡,一者生衍镇压,一者寂灭归墟,其间似乎存在着某种晦涩的关联。
“建木镇渊,终末纪元……”她低声轻语,眸中暗金流转,似乎在推演着什么。
凌煌的神情却依旧是一贯的慵懒淡漠,仿佛刚才听闻的并非足以让大罗道祖都心神震颤的宇宙之秘,而是某个不入流茶馆里的蹩脚传说。他甚至还饶有兴致地打量了一下四周摊位上那些奇形怪状的“特产”,目光所及之处,所有摊主都下意识地缩了缩脖子,不敢与之对视。
“无需多想。”凌煌淡淡开口,打断了苏挽秋的沉思,“‘渊’也好,‘母巢’也罢,若是安分待在底下便罢,若想冒头……”
他后半句话没有说,但那股无形中自然流露的、俯瞰万古纪元的绝对漠然,比任何杀气腾腾的宣言都更具威慑力。仿佛那令人谈之色变的“母巢”,在他眼中也不过是稍大些的虫豸。
墨辰感受到这股气息,心中的惶惑竟奇异地平复了许多。他低头看着怀中的建木残枝,犹豫了一下,开口道:“凌…凌前辈,这残枝……我们该如何处置?它既然是锁,也是钥匙……”
若依“潜影”所言,此物关系重大,处置稍有不当,便可能酿成滔天大祸。
凌煌随意地瞥了一眼那截依旧散发着淡淡生机与空间波动的残枝,道:“先拿着。是锁是钥,不在它本身,而在用于何途,由何人所用。”
他的目光似乎能穿透残枝的表象,看到其最本源的核心规则。“况且,它似乎还有些话想说。”
“话?”墨辰一愣,下意识地将残枝抱得更紧些,仔细感应,却除了那温和的木系灵气与浩瀚的空间道韵,什么特殊波动也察觉不到。
苏挽秋却若有所感,她身负终末本源,对某种极致的“寂灭”之前的“悲鸣”或“执念”有着超乎常人的敏锐。她伸出纤指,轻轻点在那焦黑的断口处。
指尖暗金神光微闪,一丝极细微的终末气息渡入,并非破坏,而是如同一种共鸣与激发。
嗡……
建木残枝轻轻震颤起来,表面那些焦黑的痕迹仿佛活了过来,如同扭曲的字符。一股极其古老、苍凉、夹杂着无尽悲怆与一丝警告意味的精神意念,如同沉睡了亿万年的叹息,缓缓流入三人的心间。
那意念残破不堪,断断续续:
“镇锁断,渊动饥,守族灭逃,钥不可落蚀渊,囚笼破盛宴至,王座终末归小心……叛…”
最后的“叛”字,带着一股极其强烈的不甘与怨恨,戛然而止。
残枝的光芒黯淡下去,恢复了平静。
墨辰眼眶微红,这是建木残枝保留的守木一族覆灭前最后的集体执念,亦是通天建木自身被强行崩毁时残留的一丝灵性悲鸣。它印证了族长骨片的警告,也包含了更深的绝望。
苏挽秋收回手指,看向凌煌:“它提到了‘王座’与‘终末’,还有……‘叛’。”这与她恢复的记忆碎片中的某个痛点隐隐重合。
凌煌眼神未有波动,似乎早已洞悉一切。他抬手,指尖在那残枝上轻轻一拂,一股难以言喻的至高道韵流转,将那股躁动不安的悲念悄然抚平。
“破碎的执念,零散的警示,于事无补。”他语气平淡,“既然提到了‘王座’与‘叛’,那下一步,便去该去之处,寻该寻之答案。”
苏挽秋心神一动:“你是说……”
“往生星海,轮回殿。”凌煌看向通道远处那仿佛永恒旋转的星海旋涡,“璇玑重建轮回殿,或已整理出一些尘封卷宗。关于上古旧事,关于背叛,关于建木崩毁之秘,甚至‘渊’的早期痕迹,那里或许能找到比黑市流言更确切的记载。”
轮回,记录众生之痕,亦承载纪元之重。即便曾被污染,其核心深处必然埋藏着最古老的历史尘埃。
“至于这残枝,”凌煌从墨辰手中接过建木残枝,随手掂了掂,“放在轮回殿深处,以轮回之力洗涤蕴养,暂时最为安全。亦可看看,究竟还有哪些魑魅魍魉会被它吸引而来。”
他此举,既是保管,亦是钓鱼。
墨辰自然无异议,他现在只想跟着这两位深不可测的前辈,为守木一族寻一个真相与公道。
苏挽秋点了点头,认可这个安排。她刚刚突破金仙后期,正好需要一段时间沉淀修为,并深入研究一下那封印的“吞噬本源模拟装置”,轮回殿环境相对清净,是个不错的选择。
“走吧。”
凌煌言出法随,一步踏出,周遭空间规则自然臣服退让,形成一条稳定的通道,直指星骸古路通往“往生星海”的方向。
苏挽秋周身暗金神辉一闪,紧随其后。
墨辰深吸一口气,最后回头看了一眼星骸黑市那光怪陆离的景象,毅然跟上了两人的脚步。
空间转换,星辰倒退。
新的旅程,指向轮回旧地,亦指向更深沉的过往迷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