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观察者主枢,那片银灰色的信息空间依旧静谧,仿佛外间星渊的惊涛骇浪从未发生。然而,中央解析大厅内,代表寂灭星渊区域的光幕上,那原本剧烈闪烁、预示着规则崩溃的猩红色警报已然平息,只留下一片残破的、趋于稳定的淡灰色图谱。
序列七的光影静静地悬浮在原地,其模糊的面容看不出情绪,但周遭流淌的信息流速度,比凌煌三人离开前快了数倍,显示出其内部正在进行着超负荷的运算。
“数据已接收并初步解析。”序列七的电子音响起,罕见的带着一丝极其细微的、近乎人类情绪的波动——那是混杂着震惊与困惑的杂音。“凌煌阁下,您……定义并瓦解了‘归零奇点’。”
它用的词是“定义”与“瓦解”,而非“对抗”或“摧毁”。这显示出它精准地捕捉到了凌煌手段的本质。
凌煌并未回应这个陈述句,只是淡然问道:“分析出什么了?”
序列七身旁最大的光幕上,瞬间投射出无数复杂到极致的多维公式、法则拓扑图以及能量溯源图谱。其中核心,正是那被凌煌一言定义为“无效”的归零奇点的残存数据模型。
“该‘奇点’并非自然形成。其内部结构呈现高度非自然的、趋向最优效率的‘设计感’。”序列七的光影指向模型核心一处不断变幻的复杂结构,“其能量运作模式,超越了当前纪元已知的所有法则体系,更接近于……某种‘基准指令’。”
“基准指令?”苏挽秋捕捉到这个关键词。
“可以理解为,构成我们所在宇宙底层规则的‘基础代码’之一。”序列七解释道,“通常状态下,这些‘代码’稳定运行,维持着宇宙的存在。而‘归零’,可以看作是其中一段代表着‘清除’、‘重置’的指令被异常激活并放大了。”
墨辰听得似懂非懂,但“基础代码”、“重置”这些词,让他本能地感到不安。
“所以,‘虚无之潮’并非天灾,而是……系统错误?或者人为的病毒?”苏挽秋顺着这个思路推断,语气凝重。
“现有数据不足以判定是‘错误’还是‘人为’。”序列七回答,“但可以确定,其源头指向的层次,高于我们目前观测到的‘渊’、‘终末’等纪元内概念。它更像是一种……来自‘系统’本身,或者‘系统’之外的干涉。”
它的“目光”再次聚焦于凌煌。
“凌煌阁下,您能直接定义其‘无效’,意味着您的存在权限,至少与这段被激活的‘基准指令’同级,甚至……更高。这证实了之前的推测,您极有可能与‘钥匙’,乃至‘超脱试炼’本身,存在深度关联。”
凌煌对于这个结论并不意外,他更关心的是另一点。
“这段被激活的‘归零指令’,其最终指向何处?或者说,它执行‘重置’后,期望达到何种状态?”
序列七的光影沉默了片刻,似乎在调取最深层的数据库。良久,它才缓缓回答,电子音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空洞与遥远:
“根据对指令碎片最深层的逆向推演……其最终指向,并非纯粹的‘无’。在‘归零’之后,数据模型显示出一个极其模糊的……‘空白画布’状态。”
“仿佛,是为了‘涂抹’掉旧的纪元,以便……‘绘制’新的。”
绘制新的纪元!
此言一出,连凌煌的眼神都微微动了一下。
苏挽秋更是感到一股寒意从心底升起。如果纪元的生灭,背后真的存在一个握着“画笔”的存在,那他们这些纪元内的生灵,算什么?画中的人物?随时可以被擦去的墨迹?
“是谁在执笔?”苏挽秋的声音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冷冽。
“未知。”序列七回答得干脆利落,“观察者组织存在的意义,便是为了追寻这个答案。‘超脱试炼’,或许便是接近‘画布’之外的机会。”
它转向苏挽秋:“苏挽秋阁下,您已执掌终末权柄,从某种意义上说,您便是当前这幅‘纪元画卷’上,负责落下最终句点的‘笔触’之一。您与凌煌阁下的结合,是前所未有的变数。‘执笔者’或许已经注意到了你们。”
压力,无形却磅礴的压力,骤然降临。
原本以为对手是“渊”,是“母巢”,是宇宙天灾“虚无之潮”,如今却隐约指向了可能存在的、操纵纪元轮回的幕后黑手。
凌煌忽然轻笑一声,打破了凝重的气氛。
“注意到又如何?”
他看向苏挽秋,眼神平静而深邃,带着一种抚平一切波澜的力量。
“即便真是画布,我们也早已是能自主挥毫的墨痕。想擦掉我们,得先问过我这支‘笔’,答不答应。”
他话语中的自信与霸气,瞬间驱散了那无形的压力。
苏挽秋迎着他的目光,心中的些许不安顷刻消散,取而代之的是坚定与并肩而战的决意。是啊,有他在身旁,即便面对的是纪元之上的执笔人,又何惧之有?
“接下来,有何建议?”凌煌看向序列七。
“巩固,提升。”序列七的光影恢复了一贯的冷静,“苏挽秋阁下需完全消化终末印记,尝试触及权柄源头。凌煌阁下,您或许需要开始寻找……属于您的‘钥匙’碎片。”
“同时,密切监控其他规则薄弱点。‘归零’测试不会只有一次。”
“观察者将继续提供信息支持。”
凌煌微微颔首。
“可以。”
离开解析大厅,重返那信息星河之下,苏挽秋看着凌煌的侧脸,轻声问:“夫君,你早已猜到几分了,是吗?”
凌煌目光悠远,淡淡道:
“纪元轮回,看似自然,实则痕迹过重。只是没想到,这‘执笔人’,似乎也有些……心急了啊。”
他的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