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没开。
里面的声音还在回荡:“你是谁?”
谢清歌的手还贴在门上,指尖发麻。那根金线顺着她的手腕往上爬,像活的东西。我胸口那根也一样,不痛,但拉得紧,像是有人在另一头等着我往前走。
雷角突然抖了一下。
不是震动,是自己动了。它想往前。
我没动。黑袍人的话还在耳朵里——“别让它替你开门”。可现在门不开,路也没了。头顶的星图开始转,墙上的纹路一条条断开,像是被什么东西从内部撕开。
脚下一空。
我们三人直接往下掉。
没有风,也没有下坠感,就是眼前一黑,再亮时,已经不在通道里了。
脚下是虚的,踩不到底。头顶也不是天,是一片流动的星海,星星连成线,又散开,像被人随手撒了一把沙。四周漂着碎石块,有的刻着符文,有的长着锈迹,像是从不同地方拆下来的零件。
谢清歌立刻抬手摸箫。她眼神扫了一圈,低声问:“这是哪?”
我没回答。雷角在手里发烫,指向斜上方。那里有团暗影,正缓缓成型。
然后我看到了它们。
一群半透明的东西从星海深处飘出来,身体像是由光和数据拼出来的,轮廓模糊,却能看清脸——每一张脸都在变,一会儿是赵铁柱,一会儿是玄霄子,最后变成我自己。
它们围成一圈,慢慢靠近。
“别看它们眼睛。”我说,“那是勾魂的饵。”
谢清歌闭眼,手指压住眉心。她再睁眼时,嘴角咬破了,血珠滴进笛孔。
玉箫抵唇,一声短调吹出。
三支冰箭凭空凝结,嗖地射出去,直奔最近的三个妖灵。
箭穿过去的时候,那些东西没碎,反而张开嘴,把冰箭吞了进去。
紧接着,它们的身体胀大一圈,表面结出冰壳,动作更快了。
剩下的妖灵齐齐抬头,嘴巴张开,竟然发出和箫声一样的频率,尖锐刺耳,震得我耳朵嗡嗡响。
谢清歌猛地收箫,脸色变了:“不对劲……它们在学我。”
她手腕上的金线跳了一下,像是被什么撞到。我也感觉到胸口那根线在颤,不是疼,是警告。
这些妖灵不是自然生的,是靠法则养的。我们的攻击,反而是喂食。
“星海无根,唯雷可定。”我脑子里蹦出昨天系统给的一条情报碎片。当时没懂,现在明白了。
这里没有实地,没有规则,只有星流在流动。谁能让星海停,谁就能定局。
我握紧雷角,把它狠狠插进面前那片星流。
就像捅进水里,但溅出来的不是水花,是电光。
一道细小的闪电从插入点炸开,瞬间蔓延出去,连上远处的碎石块。整片星海像是被惊醒,星星乱闪,星图扭曲。
乌云从四面八方聚来,不是真正的云,是雷云,紫黑色的,翻滚着压下来。
妖灵群开始后退。
但有一个没退。
它从星海深处走来,逆着雷光,一步步逼近。
雷角在我手里狂震,像是认出了什么。
第一道紫雷劈下来时,照亮了那人的脸。
左脸是金属铸的,焊缝还冒着烟,右脸皮肉焦黑,眼球挂在外面,没掉。胸口钉着一块铁牌,上面刻着玄门镇魂印,底下一行小字:“器傀·七号”。
我认得这手法。
玄霄子炼的。
三百年前他杀完人,就把尸体拿去炼器。好用的做成兵器,差的塞进阵眼当燃料。这具器傀明显是后期作品,融合了数据流和残魂,能在星海这种地方活动。
“原来你不只是送分魂进来。”我低声说,“连尸体都提前埋好了。”
它走到离我五步远的地方停下,喉咙里发出咔咔的声音,像是齿轮在转动。
然后它开口了,声音断断续续,带着电流杂音:
“陈……守……一……你……不该……回来。”
我冷笑:“我不该回来?那你在这儿等什么?接引我魂飞魄散?”
它没回答,只是抬起手。那只手一半是机械臂,一半是腐烂的皮肉,手指一根根张开,掌心浮起一团黑雾。
黑雾里有画面:谢清歌站在父母坟前,手里拿着半块残玉。旁边站着一个穿青衫的人,背对着镜头,手里把玩着另一块玉。
正是玄霄子。
我转头看谢清歌。她盯着那画面,呼吸变重,但没说话。她的箫已经举起来了,指尖又有血渗出来。
“它在挑衅你。”我说。
“我知道。”她声音很平,“但它不知道,我现在最不怕的就是看真相。”
她再次吹箫。
这次不是冰箭,是一道极寒的音波,直冲器傀胸口。
音波撞上去,黑雾散了一瞬,但马上又聚起来。器傀的身体晃了晃,金属部分开始冒蒸汽,可它没倒。
雷角还在导电,雷云越压越低。
我明白现在的情况了。这些妖灵靠吸收攻击成长,但雷不一样。雷是破坏性的,不给他们转化的机会。只要雷云不停,它们就别想膨胀。
可问题是,雷角撑不了太久。它只是个引子,真正供电的是我体内的那一丝真雷本源。再耗下去,我会先垮。
“谢清歌。”我喊她名字。
她回头看我。
“待会我数三,你再吹一次,目标不变,但别用全力。留一口气。”
她点头。
我深吸一口气,把雷角往星流里再推一寸。剧痛从手臂窜上来,像是骨头被雷火烧。
第一声雷炸开。
我喊:“一!”
雷云中心裂开一道口子,电蛇垂落。
“二!”
器傀终于动了,机械腿猛踏一步,朝我冲来。
“三!”
谢清歌吐气,音波再出。
这一次,我没有挡。
音波穿过我的肩膀,打在器傀身上。
同时,一道紫雷从天而降,正中它的头顶。
轰!
金属头盔炸开,露出里面的脑核——一颗跳动的心脏,外面裹着数据线,连着胸口的镇魂钉。
心脏猛地一缩。
整个星海剧烈晃动。
周围的妖灵发出尖啸,身体开始崩解,但不是消失,而是往器傀身上缩,像是要合体。
我立刻拔出雷角,横在身前。
“别让它们聚在一起!”
谢清歌反应极快,转身连吹三声短调,三道冰锥射向外围妖灵,强行打断它们的聚合。
可器傀的身体已经开始变化。金属部分迅速扩张,覆盖全身,心脏跳动频率加快,数据线缠上四肢,形成新的骨架。
它站起来了。
比刚才高了一头,双臂变成利刃,胸口的镇魂印裂开一道缝,透出红光。
它盯着我,喉咙里的声音更清晰了:
“你……杀了……太多次……这次……换你死。”
我握紧雷角,手臂还在抖。刚才那一击几乎抽干了力气。
谢清歌站到我身边,箫口向下,血顺着笛孔滴落。
“你还剩几颗糖豆?”她忽然问我。
我愣了一下,低头摸腰间的药葫芦。六个空的,一个装糖豆。摇了摇,只剩三粒。
“三颗。”
“够了。”她说,“待会我吹‘断’字调,你把糖豆扔进雷云。”
我懂了。糖豆能化火,火遇雷,就是爆。
问题是,我们能不能撑到那一刻。
器傀迈步走来,地面的星图随着它的脚步熄灭。每一步,都像是在删除这片空间的存在。
雷角插回星流,最后一丝电弧爬上我的手指。
谢清歌抬起箫,咬破舌尖。
血滴进笛孔的瞬间,器傀突然停下。
它抬起头,看向星海深处。
那里,有一道锈色的光,一闪而过。
器傀的身体僵住了。
然后,它缓缓转头,看着我,嘴唇动了动:
“他……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