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子不大，只有一条主街还算热闹。“福运来”杂货店就开在街尾，门脸不大，红底金字的招牌簇新，看着与镇上其他老店格格不入。此刻正是午后，街上行人不多，店里似乎也没什么客人，静悄悄的。
陈师傅四人来到店外，并未立刻进去。陈师傅站在街对面，目光平静地扫过那店铺。在黎颂和明元眼中，那店铺似乎并无异常，只是感觉光线比旁边店铺稍暗一些，透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冷清。但在青月灵觉和陈师傅的感知里，那店铺周围笼罩着一层极淡的、几乎与寻常市井气息融为一体的灰色“纱幕”，无数细不可查的怨丝正是以这里为中心，如同蛛网般向外蔓延。
“好高明的伪装，”明元低声赞（抑）叹（恶），“若非提前知晓，几乎要被瞒过去了。”
陈师傅微微颔首，当先迈步穿过街道，推开那扇贴着“招财进宝”的玻璃门。
“叮铃——”
门楣上的铜铃发出清脆的响声。
店内不大，货架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日用杂货，从锅碗瓢盆到针头线脑，一应俱全。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混合了香烛、灰尘和某种特殊草药的味道。柜台后面，坐着一个穿着蓝色涤卡外套、戴着老花镜、头发花白稀疏的老头，正低着头，慢条斯理地用一块绒布擦拭着一个看起来有些年头的铜质蟾蜍摆件。听到铃声，他抬起头，露出一张布满皱纹、看似慈祥温和的脸。
“几位，想买点什么？”老头推了推眼镜，笑容可掬，声音带着老人特有的沙哑。
黎颂和明元心中都是一凛。这老头看起来就是个普通乡下杂货店老板，身上感知不到丝毫法力或邪气波动，自然得不能再自然。
青月却下意识地往陈师傅身后缩了缩，她怀里的兔子玩偶似乎也僵硬了一下。她以灵觉“看”去，这老头周身的气息与这店铺、与那无形的灰色纱幕完美地融合在一起，就像水滴融入大海，反而显得极不自然，透着一股刻意营造的“和谐”。
陈师傅面色如常，走到柜台前，目光扫过货架，随手拿起一包用粗糙草纸包裹、散发着淡淡异香的皂角粉，问道：“老板，这皂角粉怎么卖？”
“哦，这个啊，自家做的，去污效果好，还不伤手，两块钱一包。”老头笑眯眯地回答，眼神浑浊，却在不经意间扫过陈师傅、黎颂、明元，最后在微微发抖的青月身上停留了一瞬，随即又若无其事地移开。
“是么？我看看。”陈师傅拿着那包皂角粉，并未放下，手指在草纸上轻轻摩挲着，仿佛在感受质地。他的指尖，一丝微不可察的清凉气息已然渗透进去。
就在气息渗入的刹那，那包看似寻常的皂角粉内部，仿佛有某种极其微小的符文被触动，发出一声只有灵觉极高之人才能听到的、如同蚊蚋振翅般的细微嗡鸣！
老头擦拭铜蟾蜍的手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几乎是同时，陈师傅感觉到，店内那层无形的灰色纱幕微微波动了一下，几缕比之前更加凝实、带着明显恶意的怨丝，如同嗅到血腥味的蚂蟥，悄无声息地向他们四人缠绕而来，试图贴上他们的身体，标记他们的气息！
“哼！”明元冷哼一声，甚至无需陈师傅提醒，他袖中手指微动，一道无形的“净天地”符意以他为中心悄然扩散，如同清风拂过，将那几缕试图靠近的怨丝无声无息地震散、净化。
黎颂则上前一步，假装查看柜台里的香烟，实则气息内敛，如同磐石，将青月护在身后，同时暗中戒备。
老头的眼皮跳了跳，脸上笑容不变，但眼神深处那一丝浑浊似乎褪去少许，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他放下手中的绒布和铜蟾蜍，双手交叠放在柜台上，那双手干瘦，指节粗大，布满老茧，与寻常老农无异。
“几位，不像是本地人吧？来镇上走亲戚？”老头状似随意地搭话。
陈师傅放下那包皂角粉，目光平静地迎上老头的视线，淡淡道：“路过，听说老板你这里东西不错，特意来看看。”
两人目光交汇。
一个平静如水，深不见底。
一个浑浊似雾，暗藏锋芒。
店内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滞了。货架上那些寻常的杂物，在众人感知中，似乎都蒙上了一层诡异的色彩。那淡淡的草药味，此刻闻起来，也带上了一丝若有若无的、令人心神不宁的甜腻。
“哦？那真是小老儿的荣幸了。”老头呵呵一笑，打破了沉默，“不知几位想看点什么特别的？小店里里外外，东西还算齐全。”
他这话，听起来是客套，但落在陈师傅几人耳中，却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挑衅和试探。
陈师傅嘴角微不可察地扬起一丝弧度，目光扫过柜台后那扇挂着蓝布帘子的门，那后面，应该是仓库或者内室。他感知到，那里面散发出的怨气和阵法波动，远比外面这间店铺要浓郁和强烈得多。
“确实想看点‘特别’的。”陈师傅语气依旧平淡，“比如，老板你藏在里间，那个正在运转的，‘聚怨巢’。”
话音落下，如同惊雷炸响在小小的店铺之内！
老头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那双原本浑浊的眼睛骤然爆射出两道锐利如鹰隼的精光，周身那平凡无害的气息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股阴冷、晦涩、如同毒蛇苏醒般的强大压迫感！
“阁下，到底是什么人？！”老头的嗓音不再沙哑，变得冰冷而尖锐，带着浓浓的戒备和杀意。
店铺内的光线骤然昏暗下来，货架上的物品开始微微震颤，门楣上的铜铃无风自动，发出急促而混乱的叮当声。灰色的怨气如同实质的浓雾，从四面八方涌出，将整个店铺笼罩。
面对陡然剧变的气氛和扑面而来的阴冷杀意，陈师傅负手而立，衣袂在无形的气流中微微拂动，神情却依旧古井无波。
“收网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