浴室的水声淅淅沥沥，如同温柔的背景音，驱散了屋子里的清冷。雷战没急着去厨房，他走到客厅的窗边，将那幅米白色的新窗帘彻底拉开。窗外，城市的夜景如同一片铺开的星河，璀璨而安宁。他静静看了一会儿，才转身走向厨房。
冰箱里的存货果然不多，只剩下几个鸡蛋，一把有些蔫了的小葱，还有半包面条。雷战挽起袖子，动作熟练地开火、烧水、洗葱。厨房的灯光将他高大的身影投在墙壁上，少了训练场上的杀伐之气，多了几分居家的沉稳。
当谭晓琳擦着湿发，带着一身温热的水汽和沐浴露的清香走出浴室时，就看到雷战正端着两碗热气腾腾的葱花鸡蛋面从厨房出来。简单的食物，却散发着诱人的香气，瞬间勾起了她压抑许久的饥饿感。
“先凑合吃点。”雷战把面放在餐桌上，声音平静。
“很好了。”谭晓琳走过去，在餐桌前坐下，看着碗里金黄嫩滑的鸡蛋和翠绿的葱花，心里暖融融的。她拿起筷子，挑起一绺面条吹了吹，送入口中。饿极了的时候，简单的食物也成了美味。
两人相对而坐，安静地吃着面。餐桌上方的吊灯洒下温暖的光晕，笼罩着他们。这一刻，没有需要训导的女兵，没有亟待解决的战术难题，只有碗筷轻微的碰撞声和彼此安稳的呼吸。
“两个月，”谭晓琳吃完最后一口面，放下筷子，看向雷战，“你觉得，她们中间，能冒出几个像叶寸心、沈兰妮那样的尖子？”
雷战用餐巾纸擦了擦嘴，动作一丝不苟。“陆蔓，有那个潜质，够狠，也够聪明，就是太独。秦锐，动作快，脑子也活，是个好苗子。武清，底子扎实，韧性足。”他顿了顿，似乎在评估，“宁弈，脑子是真好使，就是这身体……得往死里练。”
“许诩呢？”谭晓琳追问，她似乎对那个乐观又带着点莽撞的女兵格外关注。
雷战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小聪明不少，韧性也有，就是底子薄，技术糙。得摔打。”
“但她能凝聚人。”谭晓琳反驳，“地狱周最后那天晚上，要不是她拉着宁弈，又鼓舞士气，b组未必能撑到最后。这种特质，在团队里很珍贵。”
“团队？”雷战抬起眼，看向谭晓琳，“正因为要打造最强的团队，才不能有任何明显的短板。‘刃蝶’将来要执行的任务，不会因为谁有‘凝聚力’就降低难度。”他的语气重新带上了训练场上的冷硬。
谭晓琳知道他说的是事实，但依旧坚持：“我明白。所以接下来的分队训练很重要。要把不同特质的人组合在一起，让她们在磨合中学会互补，而不是简单地淘汰弱者。就像当初的火凤凰，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位置。”
听到“火凤凰”，雷战的眼神微微动了一下。他站起身，开始收拾碗筷：“道理没错。但磨合的过程，本身就会淘汰掉无法适应的人。优胜劣汰，这是铁律。”
谭晓琳也站起来，帮他一起收拾，两人并肩站在水槽前。她侧头看着他紧绷的侧脸，忽然轻声问：“雷战，你相信她们吗？相信这群女兵，最终能成为真正的‘刃蝶’吗？”
雷战关掉水龙头，拿起擦碗布，动作停顿了片刻。厨房里只剩下窗外的微弱噪音。
“我相信的，不是某个人。”他转过身，目光深沉地看着谭晓琳，水珠从他沾湿的手指滴落，“我相信的是这套训练体系，是我们这些教官，是……你和我共同投入的心血。更重要的是，我相信她们被激发出来的求生欲和好胜心。只要方向没错，往死里练，总能练出点样子。”
他的回答很“雷战”，没有华丽的辞藻，只有基于经验和理性的判断，以及一种近乎固执的信念。
谭晓琳却听懂了。她看着他，忽然笑了，那笑容在厨房温暖的灯光下，显得格外柔和：“我也相信。”
收拾完厨房，两人回到客厅。雷战在沙发上坐下，拿起之前看了一半的军事杂志。谭晓琳则窝在沙发的另一角，拿起那本《阳台小菜园指南》翻看起来。她没有再提训练的事，雷战也没有。他们都需要这片刻的抽离，让紧绷的神经彻底松弛。
屋子里很安静，只有书页翻动的细微声响。
过了一会儿，谭晓琳像是想起了什么，放下书，起身走到阳台，拿起那个小小的喷壶，给那几个空花盆里新翻的、干燥的土壤喷了点水。虽然里面什么都没有，但她做得认真而专注。
雷战从杂志上抬起眼，目光越过客厅，落在阳台上那个纤细而忙碌的身影上。灯光勾勒出她柔和的轮廓，与白天训练场上那个冷静、专业的教导员判若两人。一种难以言喻的安宁感充斥着他的胸腔。
他知道，今晚的宁静是短暂的。明天太阳升起，他们又将回到那个充满汗水、硝烟和呐喊的训练场，继续扮演冷硬的“雷神”和严格的“教导员”。但此刻，这个有她在的、亮着灯的家，就是他所有力量和信念的源泉。
谭晓琳喷完水，转过身，正好对上雷战凝视的目光。她的脸颊在灯光下微微泛红，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看什么？”
雷战放下杂志，朝她伸出手。谭晓琳走过去，将手放在他宽大的掌心里。他微微用力，将她拉到自己身边坐下，手臂自然地环住她的肩膀。
谭晓琳顺从地靠在他怀里，闻着他身上熟悉的、混合着淡淡皂角香和一丝若有若无硝烟味的气息，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心。
“下周，”雷战低沉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开始分队训练。初步方案，按特点分三组，交叉轮训，强化弱项。”
“嗯。”谭晓琳闭着眼，应了一声，“心理评估和团队建设方案，我周一给你。”
“好。”
简单的对话后，两人再次陷入沉默。不需要再多言语，他们都清楚接下来的路该怎么走。他们将是彼此最坚实的后盾，共同面对一切挑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