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尘的手指依旧悬在系统确认键上方，那抹微弱的蓝光映在他瞳孔深处，像一道未解的命题。指挥中心内，数据墙上的红色预警尚未褪去，北欧乐队经纪公司的加密邮件仍停留在林悦的终端界面，标题刺眼。
他收回手，指尖轻敲控制台边缘，声音低而稳：“不靠翻译，也不靠解释。”
苏婉儿抬头，目光落在他脸上。刚才那一瞬的凝滞她看得清楚——不是犹豫，是拒绝。拒绝用系统兑换一个治标不愈本的工具。
“你要做什么？”她问。
叶尘调出任务面板，将【研发文化语境适配沟通方案】的状态从“待启动”改为“已提交”，优先级锁定最高。系统弹出提示：需消耗五百积分，并绑定三项核心功能协同运作。
“我要建一套能‘听懂’背后意思的系统。”他说，“不是把‘共创’翻成多少种语言，而是让对方知道，我们说这个词的时候，心里没有算计。”
林悦坐直了身体：“你是想……让机器理解人的顾虑？”
“不是机器。”叶尘摇头，“是我们把人的经验，变成机器能执行的规则。”
他启动“情报洞察术”，检索全球近十年因文化误读导致合作破裂的案例。屏幕上迅速列出上百条记录，按地域、艺术门类、冲突类型自动归类。他筛选出与当前合作方背景相似的三十七例，重点标注其中涉及政治敏感、创作自主、劳动尊严等关键词的段落。
接着，他进入“技能强化库”，激活一项尘封已久的特工训练模块——跨文化传播分析。这是他在执行跨国任务时，为渗透不同社会群体所掌握的情报研判方法，能从一句话的语气、用词习惯甚至沉默间隙中，判断对方的真实态度。
如今，他要把这套逻辑移植到文化交流场景中。
“关键词情绪映射。”他一边操作一边陈述，“同一个词，在不同文化里承载的情绪权重不同。比如‘集体编排’，对我们是常规流程，对他们可能是强制服从的信号。”
苏婉儿快速记录：“所以我们要提前识别这些词？”
“不止。”叶尘继续调取东欧舞团过往采访视频，逐帧分析成员在提及“官方安排”“联合演出”等表述时的面部微动和语调变化，“还要建立历史创伤响应模型。他们经历过什么，就会对什么格外警惕。”
林悦忽然开口：“就像那位舞团总监，提到‘义务教学’时，右手无意识地碰了下左腕——那是他们上次被扣留护照的地方。”
叶尘看了她一眼：“你记得细节。”
“我查过资料。”林悦点头，“他们的首席舞者曾在某国巡演后被拘两周，理由是‘未经许可进行公共表演’。”
叶尘将这段信息标记为高危触发点，加入系统自定义词库，并设置实时提醒机制。随后，他切换至“物品兑换阁”，消耗六百积分兑换一套高精度虚拟现实交互原型设备。设备到账瞬间，技术团队收到自动指令，开始对接城市治理中枢的数据流。
“目标是什么？”苏婉儿问。
“模拟。”叶尘回答，“不是开会，是预演。让他们在进入真实谈判前，先经历一遍可能发生的误解，再由我们现场调整回应方式。”
设备调试完成，三人戴上轻量化头显装置。虚拟空间生成，场景设定为文化节筹备会议厅，桌椅布局、灯光角度完全复刻现实。虚拟空间中，除了桌椅和灯光，墙壁上还投影着一些艺术节的宣传画面，营造出一种热闹的氛围。林悦在说出‘我们希望您参与社区共学项目’时，手不自觉地攥紧了衣角，心里有些紧张，担心再次触发对方的抵触情绪。 系统导入东欧舞团、北欧乐队的行为数据，生成两个虚拟代表角色，动作神态基于真实录像还原。
第一次测试开始。
林悦作为主谈人，刚说出“我们希望您参与社区共学项目”，虚拟舞者立刻站起身，语速加快：“这不是艺术交流，这是利用。”
系统警报亮起，显示“信任值骤降”。
叶尘暂停测试，调出对话回放。问题出在“参与”一词的语义传递上——虽然翻译无误，但系统未能捕捉到该团体对“被动卷入”的强烈排斥。
“需要人工干预。”他说，“把他们的历史经历，直接写进反应逻辑里。”
他手动补充二十一条个体行为规则，包括特定手势的解读、停顿时间的心理暗示、以及对“自由”“独立”“自愿”等概念的优先响应权重。同时，设计双轨反馈界面：左侧显示字面内容，右侧实时生成“感知风险提示”，供发言者参考。
第二次测试启动。
这次，当北欧乐手虚拟形象提出“你们是否会审查曲目”时，系统立即弹出提示框：【高风险提问，关联过往禁演经历，建议回应重点为程序透明与艺术家否决权】。
林悦依提示回应：“所有演出内容由艺术家决定，组委会仅提供技术支持，不介入创作。”
话音落下，虚拟乐手肩膀微微放松，点头幅度比前次大了许多。
“有效。”苏婉儿低声说。
第三次测试，加入更多变量。瑞士电子古琴组合提出要即兴融合本地民谣，但担心“被要求修改结尾以符合节日气氛”。系统再次预警，提示该团体曾在某商业演出中被迫更改结局，事后公开道歉。
叶尘亲自接入对话端口，采用新制定的回应模板：“我们邀请的是你的声音，不是你的妥协。任何形式的改动，必须经你本人书面同意。”
虚拟音乐人沉默两秒，随后抬起手，做出一个握拳后缓缓张开的动作——这是他们在演出成功后的标志性庆祝姿势。
测试结束，系统统计结果显示：三方虚拟代表的信任值均回升至安全线以上，沟通中断次数由四次降至零。
叶尘摘下头显，屏幕自动汇总报告。他点击“方案验证通过”，将新模式列为文化节官方协作标准流程之一。随即，一封新的邀请函草案生成，附带虚拟预演入口链接，准备发送至各国外团队。
苏婉儿合上电脑，指尖轻轻擦过键盘边缘：“这次，他们应该能听懂我们的诚意了。”
林悦查看终端，看到东欧舞团助理发来的消息，回复中表明他们愿意参与下一轮线上共创模拟，林悦的嘴角不自觉扬了起来。
数据墙上，原本闪烁的红色预警逐一转绿。城市灯火在外静静流淌，指挥中心内只剩下终端规律的提示音。
叶尘站在主控屏前，手中握着打印出的流程手册，目光落在最后一页的备注栏——那里写着一行小字：
【任何沟通的失败，都不是因为语言不通，而是因为用心不够。】
他伸手打开通讯频道，准备通知技术组部署全平台更新。
就在按键按下的一瞬，终端突然震动。
林悦的屏幕弹出一条加急通知，来源是海关备案系统：
首批境外艺术家入境物资申报中，发现一件未登记乐器，申报单标注用途为“仪式性演奏”，但其结构特征与某国禁用宗教器物高度相似。
叶尘的目光停在那张附件图上。
那是一支铜管状物件，表面刻有螺旋纹路，顶端嵌着一块暗色石片。
根据资料显示，它不属于任何已知乐团的常规配置。
他抬手，暂停了即将发出的系统升级指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