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战室内的空气，仿佛被瞬间凝固成了琥珀。
屏幕上，那支垃圾股的盘口已经彻底疯狂。巨量的买卖盘如同两道对冲的海啸，以一种凡人无法理解的复杂规律，疯狂地堆叠、撤销、再堆叠。那不再是数据，而是一道由亿万资金筑成的、密不透风的城墙。
“我操！”黄毛一声惊叫，整个人从椅子上弹了起来，脸色煞白，“这……这是什么鬼东西？服务器要爆了吗？！”
他引以为傲的技术在这一刻显得如此苍白无力。他能砍掉物理服务器，能渗透防火墙，但他无法理解眼前这片由纯粹的资本意志构成的风暴。这是一种更高维度的攻击。
陈三爷也站了起来，他久经沙场，却也从未见过如此诡异的盘口。这已经超出了交易的范畴，更像是一种……宣告。一种来自深渊的、带着绝对力量的宣告。
唯有严景行还坐着。
他的身体没有动，但他的“记忆宫殿”已经掀起了滔天巨浪。那道数据洪流冲进他的脑海，每一个挂单量，每一个价格，每一个微秒级的变化，都被强行解析、拆分、建模。
他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苍白，额角的青筋微微凸起，像是有什么东西要从他的头脑中挣脱出来。
太快了，也太复杂了。
对方使用的，是一种他从未见过的“加密语言”。如果说他之前用“天干地支”的初级密本拼凑出的“林”字，是小学生写的字条；那么对方现在回敬的，就是一篇用甲骨文写就的、结构繁复的战争檄文。
“严哥……你没事吧？”黄毛看到严景行的样子，声音都有些发颤。
严景行没有回答。他的意识已经完全沉浸在那片数据的海洋里。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不再试图去“翻译”这篇檄文的内容。他知道，以他目前掌握的线索，想在短时间内破解对方的顶级密本，无异于痴人说梦。
既然读不懂，那就毁了它！
一个疯狂的念头，在他脑海中闪过。
他不再关注那些数字代表的“意义”，而是开始分析它们存在的“形式”。
“超算大脑”改变了运算方向，开始疯狂解析这种数据洪流的底层逻辑。为什么这些挂单可以瞬时出现又瞬时消失？为什么它们能堆积起如此庞大的虚假委托量，却不产生一笔实际成交？
交易所的撮合系统……毫秒级的延迟……信息盲区……
无数个关键词在“记忆宫殿”中碰撞、连接。突然，一个在之前支线故事中被他破解的概念，如同闪电般照亮了整个黑暗的宫殿——
幽灵订单！
严景行瞬间明白了。这不是什么加密语言，或者说，它首先是一种武器！一种被运用到极致的、足以操纵市场情绪的“幽灵订单”！
对方根本不是在“回话”，而是在“展示肌肉”！他用这种方式，制造出一种天崩地裂的假象，既能作为战书，又能震慑所有窥探这个“加密频道”的旁观者。
而更深一层，这也是财报黑市与它那些核心客户进行信息传递的根本手段！那些看似毫无意义的盘口异动，就是他们传递内幕情报的“旗语”！
老鬼，就是这个信息渠道的掌控者！
严景行嘴角扯出一个冰冷的弧度。他找到了对方的命门。
你不是喜欢用这套武器来炫耀吗？那我就把它从你手里夺过来，然后当着你的面，亲手砸碎！
“黄毛。”严景行的声音响起，带着一丝极度疲惫后的沙哑，但眼神却亮得惊人。
“在！”黄毛一个激灵。
“放弃追踪，放弃破解。”严景行盯着屏幕，“现在，听我指令，我们要做的，不是回话，是……堵上他的嘴。”
“堵……堵嘴？”黄毛没听懂。
“他利用的是交易所系统在处理高频指令时的信息盲区，制造了这些虚假的‘幽灵订单’。”严景行语速极快地解释，“我现在要你做的，是利用同样的原理，设计出反向指令。他挂买单，你就在同一个价位挂一个时间戳更快的卖单，然后瞬间撤掉！他挂卖单，你就反过来操作！”
“我不需要你成交，我只需要你比他快！用我们的‘幽灵’，去撞击他的‘幽灵’！让他的所有指令，都在进入撮合系统之前，就变成一堆无效的乱码！”
黄毛的眼睛瞬间瞪圆了！他瞬间明白了严景行的意图。
这太疯狂了！这简直就是两架隐形战机在雷达盲区里进行贴身狗斗！比拼的不是火力，而是谁的反应更快，谁对系统漏洞的理解更深！
一股热血直冲黄毛的天灵盖，他感觉自己浑身的每一个细胞都在颤抖，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极致的兴奋！
“妈的！干了！”黄毛怒吼一声，双手如同幻影般在键盘上敲击起来。他不再去理解那些指令的意义，而是将全部的精力，都集中在了“速度”和“精准”上！
“目标卖三，价格5.12，挂单量三万手，预备！”
“挂！”
“撤！”
“目标买一，价格5.01，挂单量五万手，预备！”
“挂！”
“撤！”
作战室里，只剩下严景行冰冷的指令声和黄毛狂暴的键盘敲击声。
……
港岛，半山别墅的地下茶室里。
老鬼正惬意地靠在太师椅上，端着他那只心爱的汝窑茶盏，欣赏着屏幕上由他亲手导演的“资本风暴”。他很享受这种感觉，就像一个神，俯瞰着凡人的惊恐与不解。
他身后的年轻人，则是一脸的崇拜与敬畏。这就是鬼公的实力，弹指之间，便能搅动整个市场的风云。
然而，几分钟后，老鬼的眉头，不易察觉地皱了一下。
他发现，屏幕上那道由他控制的数据洪流，开始出现了一丝不和谐的“杂音”。一些挂单，会莫名其妙地延迟零点几毫秒，甚至有些指令，直接石沉大海，没能在盘口上显示出来。
起初，他以为是网络波动。
但很快，这种“杂音”变得越来越频繁，越来越剧烈。他发出的指令，就像投入了一片混乱的磁场，十次里有三四次会失效。整个“加密频道”的信号，变得断断续续，充满了干扰。
他精心谱写的战争檄文，被人硬生生地涂抹成了小孩子的涂鸦。
“怎么回事？”老鬼的声音沉了下来，那份掌控一切的惬意荡然无存。
年轻人也发现了异常，立刻在旁边的电脑上查询起来，他的脸色越来越难看：“鬼公……我们的‘罗网’系统，遭到了不明攻击。对方……对方好像在用和我们同样的方式，在干扰我们的指令流！”
“砰！”
老鬼手中的汝窑茶盏，被重重地放在了紫檀木的茶盘上，发出一声闷响。茶水溅出，在他暗金色的唐装上留下几点深色的痕迹。
他的“罗网”，他最引以为傲的、用来与核心客户进行秘密通讯、震慑宵小的武器，竟然被人用同样的方式给反制了！
这感觉，就像一个剑术大师，正准备用一套绝世剑法了结对手，却发现对方也使出了同样的剑法，并且一招一式都精准地格挡住了自己的攻击，甚至还反过来刺向自己的咽喉！
对方不仅看懂了他的招式，还瞬间就学会了！
“查！给我查！”老鬼的声音里，第一次带上了一丝压抑不住的怒火，“把这个躲在后面的老鼠，给我揪出来！”
与此同时，财报黑市的某个加密聊天室里，几个Id正在疯狂地刷新着信息。
“鬼公那边怎么回事？说好今天给的‘长青生物’数据呢？频道怎么全是乱码？”
“是啊，我这边也是，信号断断续续，什么都看不到。”
“妈的，我这边几千万的资金等着指令动呢！鬼公掉链子了？”
老鬼看着这些质询，浑浊的眼睛里，杀机毕现。
他引以为傲的幽灵订单被反制，他赖以生存的财报黑市信息源，正在被一股他看不见的力量，强行掐断！
他感觉自己像是被关进了一个密闭的黑箱里，手脚都被束缚住，而那个胆大包天的对手，正在箱子外面，用一根根钢针，试探着他身体的每一寸。
这种失去掌控的感觉，让他几十年来第一次感到了……困窘。
ps：被掐断信息源的老鬼，会采取怎样疯狂的报复手段？